第一百三十六章 龙窟寺（27）（1 / 2）

僧灵罗只觉得被那股巨力一推，整个人朝后飞出十数丈去，迅速朝山下坠落。他在半空无可借力，耳旁只闻得簌簌风声，眼看四周景物迅速地倒退朝上方而去。僧灵罗激起明真诀，周身灵力将袍袖激得上下狂舞，将下坠之势略微阻了阻，却听远方一声尖啸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急速朝自己靠近。僧灵罗忽觉背上一软，自己竟被一个巨大的东西托起。他顺手一抓，抓得满手棕麻一样的硬羽，不由得吃了一惊，翻身坐起。

他只见自己竟被载着飞到了半空中，救了自己的那物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金色飞鹰。那鹰仿佛知他心意，回过头来，轻轻嘶鸣了一声，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僧灵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涌入脑海之中，他脱口道：

“迦楼罗？”

这个名字一旦出口，僧灵罗自己也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把这巨大的金鹰认作天龙八部之属。却见那金鹰缓缓点了点头，延展开巨大的双翼，在天空中缓缓滑翔着。僧灵罗记起之前从自己手心啄走青色琉璃珠的白鹰，试探地问道：

“青色琉璃珠——你在世间苦苦追寻，化作普通白鹰的样子。所以这就是你原本的模样吗？”

迦楼罗张开尖喙，啊啊地叫唤了几声，作为回答。僧灵罗轻轻抚摸着迦楼罗巨大的羽翼——那些羽毛硬如小刀子一样，却为了不伤及僧灵罗，而刻意恭敬地收起。僧灵罗啧啧赞叹，也不由得为这不属于凡尘的上古神物而称奇。他想起在迦楼罗记忆中看到的濒死男人，想起迦楼罗在那双粗糙而丑陋的手面前，臣服温柔如同小鸽子一样。僧灵罗听见自己轻轻问：

“迦楼罗，你的主人，是阿修罗王吗？”

迦楼罗转过头来，一只金色的瞳仁里露出悲哀而焦虑的情绪。僧灵罗一惊，立即释然——佛祖称天龙八部为有情众生，自然是因为它们也与人类一样，有着喜怒哀乐的情绪。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迦楼罗会这样看着自己，只能轻轻拍着它头上小刀子一样的硬羽以示安慰。却听身边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长叹，僧灵罗回头四望，却什么都没看见。他又俯身朝下方看去，见迦楼罗在高空盘旋，下方空无一物——远处正在不断坍塌的龙窟寺佛殿下方，无数砖石与木枝陷在泥流之中，一个光头的僧人正在与一只红色小兽搏斗。僧灵罗这才想起那狐狸来，忙一指下方，命令迦楼罗道：

“快下去，我们去救阿九！”

僧灵罗此话一出，便转瞬犹豫，不指迦楼罗是否真的肯听自己命令。却见迦楼罗扬天尖啸一声，如箭离弦，一个猛子朝下方俯冲了过去，瞬间便到了那狐狸头顶。僧灵罗见那狐狸不知为何将那僧人咬得鲜血淋漓，喝道：

“阿九！”

那狐狸扬起小小的脑袋，往上方一看，见是僧灵罗，愣了一下，它身下的那僧人便趁机将它一甩，抓住一棵正被泥石卷着冲往山下的小树，也随着往下方逃去。那狐狸露出尖牙嚎叫了两声，又抬头望望僧灵罗与迦楼罗，终究没有再追上去。它轻轻跃上迦楼罗的爪子，又蹭蹭两下爬到迦楼罗的背上，使劲甩了甩红毛上沾的尘土，扑到僧灵罗怀里，娇声嗷嗷了两声以示亲昵。

僧灵罗心里虽然也高兴，却也实在是疲倦之极，又骤经了青灵子之变，心中五味杂陈，只是轻轻摸了摸那狐狸毛皮，低声随口道：

“阿九，你又捣什么乱？那和尚又怎么惹你了？你这顽劣的性子要什么时候才能改了？”

那狐狸甩了甩尾巴，吱了一声表示不满说教，从僧灵罗怀里钻出来，爬到迦楼罗脑袋上与它对眼看了看，又蹭蹭蹿回僧灵罗背上，爬到他领子上叽叽咕咕：

“大和尚，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大一只鹰当坐骑？青灵子呢？我只看到一群白盔白甲的阴兵冲进大殿里，然后就是‘砰’的一声——青灵子怎么了？还有你的师祖柳相子，究竟发生什么了？”

僧灵罗低头不答。那狐狸乖觉，低头朝僧灵罗手心的金色灵珠一看，伸出柔软的小舌头，在僧灵罗的脸颊上舔了舔，不再说话。僧灵罗将那颗金色灵珠放进锁妖囊中，看着下方不断坍塌的山寺，叹了口气，道：

“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那狐狸蹲在他的肩头，也不知想些什么。僧灵罗感着那毛茸茸的尾巴尖正无意识地轻轻蹭着自己，不知怎的心中一片死寂，自嘲道：

“阿九，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啦。”

这话说出来，一字一句如小刀子剜心。僧灵罗转过头去，强忍着不让温热的东西从眼睛里落下来。一双手臂从胁下绕过来，在胸口处环住僧灵罗。那少年软软偎在他背上，柔声道：

“大和尚，师兄有他想见的人。他去见她啦。”

僧灵罗握住那少年一双纤细的手腕，转开头，不想让少年见到自己的眼泪。过了好一会儿，僧灵罗才平复呼吸，看了看山谷四周越来越浓厚的红色天空，闻了闻空中的烟火味儿，皱眉道：

“有什么东西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