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21.

赵显绎刚去了新加坡，赵显伦就后脚到了S城。

连恩给赵显绎打电话，却被他阻止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是顺道来看看。”

连恩已经拿起的电话又放了回去，赵显伦坐在沙发上，问，“你和杼儿都还好吧？”

这天是周末，赵杼也没去学校，去兴趣班了，两个人谈话期间赵杼回来。

赵杼看见赵显伦便叫，“大伯！”

马上扑倒在怀里。

赵显伦抱起他坐在腿上，慈爱地问，“学校最近怎么样？看你长高了，也长胖了，最近怎么没看见你爸爸。”

赵杼说，“爸爸去看哥哥了，他工作比较忙，大伯你呢？你忙吗？我在学校也挺忙的…….”

赵显伦明显比喜欢赵桐更加喜欢赵杼一些，大概原因是连恩这个弟媳是自己挑的，而不是赵显绎任意妄为的结果。

他年纪大了，乐得和赵杼这样的小家伙聊天。

虽然他呆呆笨笨的，身上带着一股稚气，比不得赵桐那孩子早慧，但是心底还是疼赵杼多一些。

赵杼说自己也忙，他和连恩都笑起来，说，“你一个小家伙，懂得什么是忙？你爸爸忙那是在工作，为了你挣钱，你忙什么？我看你是瞎忙！”

赵杼被他抱着，还数落了一顿，不由得有点不服气，说，“我没有瞎忙，我好好上学放学，写作业，还要去兴趣班，我也没有多少时间玩的。”

赵显伦被这话说得，就更是哈哈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赵杼的头，让他一个人呆着去，赵杼问他，“大伯你要住下来吗？爸爸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赵显伦说，“你乖，大伯待不了几天，只是看看你们就走啦。”

赵杼‘哦’了一声，一个人走开了。

并不打扰他们大人谈话。

连恩说，“大哥，午饭一起吃吧？赵显绎什么时候走了我也不知道，最近我们都忙，你来之前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和他安排出时间来。”

赵显伦却说，“真不用客气，我是顺道来的，”然后又顿了顿说，“公司再忙也不能不顾家庭，显绎我找机会说说他，让他别总是花时间在外面，也多陪陪你和杼儿，你们一家走到如今不容易，我这个做大哥的还要多感谢你，有了你帮他，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你啊，有什么委屈可以给我说，我这个做大哥的，还是把你们一家装在心底的。”

赵显伦这番话说得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连恩前段时间还想着离婚来着。

赵显绎出轨这件事恐怕是不适合来出来给赵显伦讲的，但是离婚的这个念头缠绕着她，她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转了话锋。

叹了一口气说，“谢谢大哥关心了。”

赵显伦点点头。

他向来是以为连恩来了这个家以后赵显绎的生活和事业就从此平步青云，毫无后顾之忧了。

丝毫不会想到连恩居然会萌发出离婚的念头。

连恩叹了气之后又说，“大哥，有件事，恐怕时间已经很久了，但是你却不知道，赵显绎也没跟我提过，只是今天…….”

她说着突然低着头看了一眼赵显伦，赵显伦不由得微微倾斜了背脊，还没开问，连恩便说，“赵桐那孩子，不是显绎的，是别人的。”

这么一个惊人的事实就被如此平淡无奇地说了出来。

好像是一个吹得快要爆炸的气球突然被人扎破了个洞，气全部跑出来了。

赵显伦震惊地看着满脸疲惫的连恩。

连恩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恐怕除了赵显绎和刘雯雯，再无其他人得知。

她闭上眼缓缓地摇了摇头，只听见赵显伦惊讶地声音说，“这，这怎么……”

连恩叹一口气说，“这也是我刚得知的。恐怕显绎不愿意告诉你，是有意把这件事瞒住所有人。”

赵显伦惊异震惊过后满是愤怒和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

猛然站起来吼道，“他怎么能这样！”

连恩却态度始终淡淡的，说，“他不这样，又能怎样呢，始终是养育了十几年的骨肉，一瞬之间知道了不是自己的，恐怕他也不愿意接受。只是，这件事是我从别人口里知道的。说是刘雯雯当年先有了身孕，害怕暴露，找了赵显绎顶包…….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赵桐如今又长大成人，恐怕他也并不清楚当年的这事。”

赵显伦当年见到刘雯雯被赵显绎带回家的时候就对她隐隐不满。

后来得知刘雯雯因为出轨而败坏了赵家的名声，他已经是大动肝火。

如今才知道，原来赵显绎是被她带了整整二十年的绿帽子，而且这一戴还永远都取不下来了，他满腔的怒火无从宣泄，竟然咬牙切齿，到了要跺脚的地步了。

“她…她这个！”他因为太气愤竟然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眼睛瞪得有铜铃大，神情骇人至极，好像要吃人。

连恩站起来低了头，觉得这事情已经够让人尴尬和丢脸了，实在是不适合再拿出来被人讨论。

她劝了劝赵显伦，“大哥，我告诉你这事并非是说赵桐那孩子不好，孩子始终是无辜的，无论父母是谁，他如今也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刘雯雯的事，也过去那么多年，如果不是那天吃饭碰巧我听到，可能也无法知道这事真相。赵显绎这些年来闭口不谈，多少也是有他的难处，我告诉你，是想着这事不应当瞒着你，你毕竟是一家之主，很多事情还要有您做主。赵桐那孩子吧….. 和赵杼一样，在赵家养了那么多年了，大家都当做了一家人。这件事如果闹出去，最终还是丢了赵显绎的脸，我是不愿看到那样的场面发生的。所以，大哥，这件事就当我说过就忘了吧，如今木已成舟，说别的也没多大用处。”

赵显伦当然知道一个男人被戴绿帽是何等的侮辱。

只是他气归气，却想着着一定绿帽也太大了些。

居然要整整一个赵家都来顶着。

好个刘雯雯啊！

狐狸媚子，害人不浅。

居然叫赵显绎瞒了自己二十年如今才知道当年真相。

他捏着拳头，含恨地说，“我知道。”

语气非常凝重，甚至眉心都揉在一起了。

连恩看他这样，心里同样不好过。就跟当初自己知道事实真相的心情一模一样。

这样的事，又有几个人能瞬间就理顺了呢？

她再次叹一口气，身体摇摇欲坠似得，虚晃了晃，才说，“一起吃饭吧，吃完了饭我叫司机送您去机场。”

赵显伦整顿中午饭都没吃好。

一直吹眉毛瞪眼的，好像是个卡通人物。

赵杼倒是不明白两个大人的各种心事。

他年纪小，倒还是有几分天真懵懂。

22.

赵显伦回了家里，太太见他一连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肯出门。

不免趁着送东西的时候问了一句，“去看了七弟他们一家怎么样？怎么回来就一直不对劲，我问你你也不说。”

赵显伦正是满心烦扰的时候，他为赵显绎的事情整整伤神了快一周的时间，仍然没有走出来这个死胡同。

偏偏这时候又被妻子念叨了，脾气非常不好地回了一句，“没事！我心烦着！”

太太被驳了面子，想要骂人却无从开口。

她知道丈夫很少这样冲着自己发脾气的。

实在是没办法了，看了几眼，索性关了门等赵显伦一个人伤神去。她也不管了。

赵显伦听着家里人的脚步渐远，他又面容愁苦起来，想着前几日弟媳对自己说得一番话，本来满心的愤怒和急躁，如今也渐渐化成了叹息和愁容。

他端起茶来却发现水杯空了。

这几日在家接连发脾气，连家里的佣人都不敢靠近了。

他重重叹息一声，把杯子往桌上一扔，揉着太阳穴，最终的情绪都化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喟叹。

连恩倒是没把这件事再放在心上了。

她知道这件事对赵显绎的伤害程度，所以才不会拿出来再讲了。

赵显绎这事这么多年都不愿意说，明显就是不愿让人知道，如今自己是意外得知了，那知道了就等于伤了他的面子。他不愿意别人碰的东西自己还要去碰，那就是不知情识趣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知道了装作不知道一样，这件事除了赵显伦作为赵显绎的大哥应该知会一声，她谁也没说，和赵显绎打电话说事情也还是以往的态度。

只是有些时候想起来赵显绎为赵桐早早就做了打算，这让她叹息。

她是真正认识到赵显绎私底下有多宠爱赵桐了，连不是自己的都这么宠着，是自己的，反倒是一般般。

这有点让人不是那么舒服的感觉，她搁在心里，每每想起这一点，就有点不舒服。

赵显绎原本看着像是个完美无缺的人，英俊温柔，待人谦和，永不发脾气。

但是知道他有了外遇，又养着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前妻的儿子，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她看赵显绎都没有笼罩也以前那层光了。

也许还是常言说得好，距离近了，美感就没有了。

她一个人忙碌的时候会琢磨一阵这些有的没的，但是琢磨一阵又没个结果出来。

最后还是想着不如不琢磨。以免伤神费力，累。

赵显绎在新加坡逗留几日，他又回S城。

往返于这两个城市之间，赵桐并不知道他来了又走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时候自己会有错觉，总觉得赵显绎就在，但是看仔细了，当然知道那只是自己的糊涂想法而已。

年关将近了，他打算收拾回家。

林先生这之前作为他入行的介绍人质疑，又联系了他邀请他和当地的话剧社团来往合作，以为第一本写真集卖的不错，人气上升，林先生询问赵桐有没有别的想发展的意思。

赵桐刚开始是拒绝的，但是渐渐地心底有一个引子似的故事，他拿捏不准，问了林先生的意见，最终磨成了剧本，将要在年底之前在剧院上演。

虽然是小型的实验性质的剧目，但是仍然是售票，推出公众的眼中，算是公开性质了。

看过试演的评价不错，有的甚至很高，那被贴出的海报非常艺术且有魅力，颜色喑哑，却独独有一抹红，是一位年轻的舞者在中间。

林先生和剧目合作人盛赞了实验剧目的成功性，邀请赵桐一定要亲自去看一次。

赵桐心底已经知道表演如何，但是拖着迟迟不肯去。

最后快要下映的时候，他终于打算去了，因为还有一个交流会需要出席。

他心里有点小小的介怀，觉得这种内心私密的东西是不太适合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的。

但是林先生一再坚持，赵桐咬了咬牙，还是去了。

他当然不知晓这件事也会被赵显绎看到，他只知道这幕话剧，绝对不适合被赵显绎知道。

就连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赵显绎还问说，“快过年了，我去接你回来吗？早点订机票回家吧，再忙也不能不好好照顾自己。最近在忙什么？我不问你，你就不打算主动告诉我了吗？”

其实他对赵桐的生活了解得一清二楚，但是还是希望听到赵桐多告诉自己一些。

毕竟，听到他说话，心里也是安稳的。

但是赵桐却偏偏隐去了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

这时常让他惆怅，又无从怪罪他。

赵桐‘哦’了一声，简单说着，没什么。

赵显绎听出他不开心，就问，“怎么？是不开心了吗？”

赵桐也不觉得是不开心，但是他总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有些异常。他觉得赵显绎时时处处都在自己身边，这太匪夷所思了，所以他对赵显绎说，“最近我好像神经有点过敏了，明明你没有来过家里，但是我总觉得你就在。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

赵显绎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还未料到赵桐居然会觉察到这事儿。

他沉默着掩饰自己的慌乱。

赵桐却挂了电话说，“那就这样吧，爸爸，我们下周见。”

赵显绎还来不及惆怅，才发现他已经挂了。

他看着赵桐的日记，自然又照例打算去看赵桐。

不免心里暗暗波澜又悸动地想，并不是你想多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他永远都不打算让赵桐知道这一切。

自己的行为到底算什么，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心底竟然有种淡淡的猥亵之感，这种感觉真叫他这样性格的男人感到难堪。

他无法接受自己身上居然有了这种猥琐的部分。

但是微微苦恼一阵之后，又不得而解，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更好的办法？

没有了吧，他达成深夜的飞机出发，行迹那么可疑，连家里的妻子都避讳他的行踪了。

他自己却没头没脑地沉浸在这种诡谲的行为之中。

这当然非常地不像他。

23.

他来到话剧的演出地点，坐落闹市区，却在半山间，周围是富人区和商业区，人流稀少的店铺门可罗雀。

这样一个本该是在国内肃杀寒冷的季节，在星岛却一如既往地热辣。

烈日当头，从车里下来差点闪了他的眼。

赵桐必然是不知道赵显绎会这时候出现在新加坡的。而且还会去看他的剧。

开演前演员和导演来和他窃窃私语，赵显绎坐在最后排的角落处。

他需要确保自己安全，无法让人察觉，最重要是赵桐看不到自己。

但是自己却能远远地看着他。看他白衣牛仔裤，干净清透异常，非常年轻。真是看着都让人心平气和，心旷神怡。

奇了怪了。他明明也没做什么， 但是单单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内心宁静极了。连外面三十几度的烈日都远去了，剩下丝丝的凉。

仿佛是站在树荫下，浓荫眷恋着他，他踱步，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且满足。

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但是看见了赵桐，心就定了。

仿佛再也不必寻找，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此时此刻，这一刻，非常满足。

他听见身旁两个小女生用中文窃窃私语，说着，“今天会见到他，你买了他的书了吗？就是那本猫咪的写真，非常可爱对不对？”“对！我也很喜欢！让我觉得我家的猫咪都可爱了许多！”

他平日并不知晓赵桐身边的女生都是如何看待他，或者是倾慕他，他单单是知道赵桐拒绝过女生的好意。但是如今听到年轻的女生讨论自己的儿子，表达出对他的爱意或者爱慕之情，他觉得非常满足有趣，莞尔一笑。心情异常好。

导演上了台作简单地开场白，感谢大家的今日到来，又说了这一幕实验话剧，没想到能得到公众的认可，非常开心，云云。最后结束了会邀请大家一起合照，谢谢大家。

哗啦啦的掌声响起，不少人是因为支持这种小剧团的发展才来看第二次。

大部分的票都是卖给了长期以来的支持者。

赵显绎感受到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帘一般渐渐垂下，周围最终一片漆黑。

他倒觉得安稳了，此时再也不用闪躲，不用掩饰自己的目光，可以在黑暗中大胆光明地看他喜爱之人。

赵桐坐在最前排的右方，有别人陪着他。

他也不吃醋，只是时不时看看舞台，第一幕剧正在展开，但是他看到得更多是赵桐。

别人来看戏，他来看人。

第一幕终结了，掌声四起，他才回过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小女生悄悄打开了手机看着宣传册上面的故事，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安和被阿大收养之后，阿大的老婆每天在街卖面，突然有天说去隔壁吃碗糖水，到了晚上阿大发现她没回来，才知道她再也不回来了。安和整日看见阿大酗酒，终于被隔壁邻居举报给教育署，阿大被管制教育三个月后送回。阿大从此每天在芽笼巷164号卖鸡饭，安和放学回家，会帮着一起做家务，但是却从来不提吃糖水的事。安和成绩优异考取政府奖学金，升入大学就读法律。和男朋友分手之际，阿大煮了一碗糖水给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