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24.
赵显绎坐着聊天，看着赵桐居然单手趴在饭局上睡着了，他挺心疼的。
但是这局是为了感谢别人才设的，他不便说提前离开的话。
最后要吃完的时候，黄局才站起来说，“时间还早，找个地方唱歌吧。”
他们准备换地方继续，不过赵显绎却想带赵桐先回去了。
他给樊青小声说，“你先陪着，我送他回去。”
樊青也看了看赵桐支撑不住的模样，赶紧说，“你送他走吧，走！”
但是这时正在兴头上的黄局却来了一句，“哟，小朋友，都睡着啦？一起去唱歌啊！”
赵显绎带着几分歉意站出来，“孩子想休息了，不然今天这样，我先送他回去，然后我们再聚。”
黄局有点不愿意，他挺舍不得赵桐走的，但是见赵桐那个模样，又不走不行了。
他挥了挥手说，“那算了吧，小朋友，下次再和叔叔一起玩。”
赵桐睡眼朦胧地和他们挥了挥手，赵显绎把他塞上车，两个人回了宾馆。
赵显绎要扶赵桐下车，但是赵桐坚持着说，“我自己行，又没有腿受伤。”
赵显绎笑了一下，低头看着他的脸没说话。
赵桐抬起头来望他，问，“你还要回去吗？”
赵显绎也不想，但是总不能让人樊青一个人在哪儿，说不过去。
他点点头，说，“要，你先休息，我那边完了就回来。”
赵桐看着他开了门进去，他小声嘀咕，“这还没完没了了。”
赵显绎关上了门，又是嘴角挂着笑，说，“你想洗澡还是擦擦？我等你睡下了再走。”
赵桐却说，“那我就不洗澡了吧，你还急着走，去晚了，回来也晚。”
赵显绎知道他这是舍不得自己的意思，他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不急呢，等你洗了澡再走也不迟。”
赵桐被他抱在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深吸了一口气，放心似得，说，“好吧，那我洗个澡。”
说完赵显绎就帮赵桐去准备洗澡的东西了。
赵桐长这么大，还真的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才让赵显绎给他洗澡的。
以前小时候都是保姆做这些事，赵显绎忙，没有心思管这些，但是现在只能靠他了，他也做得不错，至少没有让赵桐觉得糟糕。
赵桐在他的帮助下脱了衣服，站到浴缸里面去，赵显绎示意他坐下，赵桐有点犹豫。
赵显绎说，“不脏呢，”赵桐这才坐下了。
他心里多少有点疙瘩，赵显绎说，“这当然不能和家来比，你就忍耐一下。”
赵桐闷闷地应了一声，赵显绎卷起袖子帮他冲水，擦背，生怕把他的手臂碰到。
之后，赵显绎很快地帮赵桐洗完了澡，让他到床上去，帮他吹头发。
一边吹还一边叮嘱，“这么晚了，不应该让你洗，以后会头疼。”
赵桐说，“不洗我难受。”
赵显绎知道他不喜欢不干净的味道。
他帮赵桐吹干头发，然后长舒一口气，道，“好了！”
意思是赵桐可以休息了，他也该走了。
赵桐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觉得他最近是不是瘦了一点，问，“爸爸，你是不是最近变瘦了？”
赵显绎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服，倒没注意这个问题。
赵桐侧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投在床上，笼罩了自己半边的脸。
赵显绎说，“这个，没注意，你睡吧，太晚了，对你恢复不好。”
他这是真打算走，但是赵桐却突然叫住他，说，“爸爸。”
赵显绎停住脚步，问，“怎么了？”
赵桐只露出了一半的脸，声音幽微，“你亲亲我吧。”
赵显绎因为他的这个请求而变得迟疑。
赵桐没见他动作，又轻轻说了一次，“我想你抱我一下。”
赵显绎转过身来在床边蹲下，打量他的眉眼和唇角，不知为何，赵桐为这突然的一刻感到心跳加快。
赵显绎的手指抚摸过他的嘴角，然后轻轻俯身下去，在额头上印下一吻，说，“快睡。”
赵桐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赶紧闭上眼睛睡了。
但是他其实也没睡着，而是一直听到赵显绎出去了，关上了门，走廊里的脚步声消失他才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浑身有点烫，嗓子里面好像在发甜，他突然记起自己忘记叮嘱赵显绎吃药。
赶紧抓过了手机给他发一段短信过去，我睡了，你要吃药，别喝太多酒，对肠胃不好。赵桐。
赵显绎刚坐上车就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赵桐的。
他心里滋味复杂，连樊青打电话过来催促也没接。
他长久以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好像很惆怅，又很忧愁， 但是却是满心的舍不得和愧疚。
他想起离开之前赵桐提出的那个请求，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他也不能给他。
这未免太吝啬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给。
因为他怕自己一旦给了，就会破坏了两个人现在的亲近，自己反倒永远地失去他了。
他百味杂陈地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同样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不再满足以前那种简简单单的父子关系了。
他想要给他更多的东西，但是更多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钱？房子？还是公司股票？
他自己都不确定，又不能去问赵桐。
他多害怕他什么都不要，而他要的，又恰恰是自己没有的。
他焦虑地快要疯掉。
常常有时候甚至要一个人单独走开，才能避免心中冒出的那一股想要狠狠抱住孩子把他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危险且可怕，所以只能尽力在赵桐面前装作还是以前那个好父亲的模样。
车子停了，他下了车，深吸一口气，朝着唱歌的地方走去。
25.
赵显绎他们离开贵州的前两天，黄局的一个部下结婚，农村小伙子，娶了农村姑娘，正好请黄局参加。
黄局二话不说就把赵显绎和樊青他们拉上了。
樊青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倒是赵显绎点头了，说去，他们三个人才跟着去了。
他们跟着看了一早上的迎亲娶亲的当地习俗，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不知道怎么黄局和小于吵了起来。
黄局追着小于朝外跑了，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郎和新娘身上，偏偏赵显绎站在外面的一颗老树下抽烟，看着他们两个人沿着河一路跑着出来，他们倒是没注意到赵显绎。
黄局拉住小于说，“你跑什么跑！说了说少次了，有话好好说，知不知道！”
小于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扯着嗓子吼了一句，“什么事都让您给做主，你当我是什么了！”
他这一声颇为吓人，跟他的饭量倒是有的一拼，河边悠闲散步嘎嘎叫的鸭子和鹅都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看两个人，赶紧走了。
黄局这时看到了河对面老树下的赵显绎，朝他挥挥手，赵显绎也点了点头，没说话。
黄局又小声安慰了几句小于，小于这下没再发火了，终于一个人走回去了。
黄局这时朝着赵显绎走过来，点燃了烟，两个人说道，“不进去啊？”
赵显绎笑了笑说，“不急着一会儿。”
黄局大概是刚才被赵显绎看到了那一幕，脸上有点挂不住，便多少带着尴尬，不免自主地解释起来，“小孩子，不懂事，说两句就不听了。哎。”
赵显绎明白他的处境，微妙地笑了笑，倒也没说话。
他这个这点好，涵养功夫一流，看见了什么都不说破，自己知道就行，黄局长对他这样的人很满意，接触了几天难免相当他做个朋友。
赵显绎说，“没事，还是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他丢下烟头和黄局走回去。
黄局却摇了摇头，又无奈又苦恼的模样，对他说，“哎，你是不知道啊，小于这个出身不好，很难提干，想着明年等他有二十二了，介绍个部队上的姑娘给他处处。那姑娘出身不错，家里父亲姥爷都是军分区的老首长，很喜欢他这种朴实的性格。但是他倔，不听啊，姑娘约他几次出去他都不去。我这是各种利弊都给他分析完了，他仍然不听，还最近越说脾气越大，我是没办法了…….”
赵显绎于他来说是相隔很远的人，而且又是萍水之交，根本谈不上任何利害关系。
大多顶多算喝过几次酒的朋友。
赵显绎明白他需要一个倾泻口，单单听着没说话。
他点了点头，黄局又说，“他又没上过几年学，想介绍他出去做点别的我也不放心……..总之，只能且走且看了吧。”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到了吃喜酒的桌子前，新郎新娘早就备好酒等着他了。
见了他，高声地招呼了一声，“黄局，”黄局长立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过去和新人喝酒。
赵显绎找了一圈，看到赵桐坐在一旁的酒桌上，他走过去挨着赵桐坐下，默默把他的手握住，赵桐也握住了他的手，赵显绎的心里当下有一丝庆幸。庆幸这是自己才有的，而黄局长却没有的。
到了第二天，他们启程回省城，准备搭飞机离开。
赵桐在楼上收拾行李，赵显绎站在宾馆的楼下抽烟，看见小于提着东西走了过来。
他笑着招呼，“赵哥好！”
赵显绎点点头，问，“这是？”
小于笑着说，“这是我们营长和黄局的一点意思，让你们带着回去吃，都是特产，别的地方没有，好着呢。”
赵显绎笑了笑，说，“谢谢了。”
小于帮他们装上了车，又把行李收拾得整整齐齐，看着倒是挺能干的一个小伙子。
赵显绎和小于站在楼下等樊青和赵桐，樊青这会儿走下来了，还有赵桐不知在干什么。
樊青问了一句，“不然？我上去看看？”
赵显绎沉吟着说，“算了，我去看看吧。”
他想着所有的行李应该都拿下来了，赵桐不知道还有什么忘记了。
他走到半路，就看见黄局和赵桐正在说话，赵桐见了他便喊，“爸爸！”
黄局转过身来，也看见他站在背后。
笑着招呼了一句，“赵总！”
赵显绎点点头，直接朝赵桐走去，问，“怎么不走？忘了东西？”
赵桐说，“没，黄叔叔记我的手机号，我们聊了几句。”
黄局也说，“对，以后常联系嘛。”
赵显绎微笑着说，“那黄局有心了，时间到了，该走了。”
黄局点点头，先走了出去。
赵显绎和赵桐走在后边，他却因为这一件小事，心理有点不开心。
赵桐回到S城，赵显绎并没有问赵桐和黄局互相留一个电话干嘛，他自己，手机里也记着了小于的电话号码。
但是黄局确实给赵桐打过电话，赵显绎看见过一次就帮他给掐了。
之后赵桐要找自己的手机，也没能找到。
赵杼趴在地毯上玩乐高，看见他满屋子翻找，不免问，“哥哥找什么？我帮你。”
赵桐洗澡之前记得手机放桌上的。
但是转眼就没了。
赵显绎说，“别不是在贵州就掉了吧。”
赵桐说，“没可能啊，我记得刚才都看了时间的。”
赵显绎装作不在意地说，“掉了就买一个。”
赵桐实在是没找到，最后只能买了个新的，并且他的电话号码也给换了。
这样一来，黄局就再也不可能联系得上赵桐了。
赵显绎篇
1.
赵桐读了大学，赵显绎问他需不需要买车。
赵桐觉得过于夸张，说，“没有必要吧？而且还没考驾照。”
赵显绎笑说，“驾照迟早都要考，现在买也一样。”
又问，“有没有喜欢的？”
赵桐犹豫一阵，最后思量了摇头说，“没有，算了，不需要，每天坐校车也很方便啊。”
因为大学提供了校车，所以并不需要家里的司机开车接送了。
司机险些被赵桐叫赵显绎辞退。
赵显绎这些小事都让他自己做主，觉得不需要就用着，不觉得需要了，就可以一切从简。
他最后听赵桐说不需要司机，又不需要买车，笑了笑说，“本来还想你有了车，我就能休息一下了。”
赵桐听他这话的意思才反应过来他是觉得累，想享受一下有人伺候的滋味。
赵桐笑，说，“这个可不行，你还没老呢，怎么总想着休息的事。”
赵显绎也笑，看着一旁身姿挺拔的他，嘴角笑意不明地说，“怎么不老，儿子都这么大了。”
赵桐转过脸好奇地看着他，‘咦’了一声，脱口而出，“也不是你的儿子嘛！”
这一番话一说，两个人都愣了愣。
相互看着，眼睛亮亮的。
赵显绎倒是有些震惊他说出这话来。
赵桐笑嘻嘻俏皮地盯着他，赵显绎被那双眼睛看得莫名不好意思，率先收回了眼睛，咳嗽了一声，以示威严 。
倒是赵桐，知道他并未因此而生气，仍旧笑冉冉地盯着他看，这让他好不自在，倒是稳了稳心神说，“你这是淘气了。”
语气怅然而寂寥，很有些让人觉得秋意凉凉的感觉。
赵桐连忙讨好说，“不要介意嘛，我只是说着玩。”然后又说，“那下次我不说了。”
赵显绎仍旧没有说话，周身不知道为何裹着一层惆怅的情绪。
赵桐接着示弱，道，“真的生气了呀？我只是说一说，那么多年的事了呢，过去这么多年，也该忘记了……”
赵显绎倒没拿定主意到底是忘了还是不忘？
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赵桐靠过来跨坐在他的腿上，主动握着手，两人双手交叉，握住，赵桐又笑嘻嘻的，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但是他分明是在讨好冷冰冰的赵显绎。
赵桐见他面色泛冷，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改手一把圈住赵显绎把他抱住，贴着他的脸叫，“爸爸…….”
想要说对不起，但是又说不出来，不知道是为什么说对不起。到底是自己？还是为过去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