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离开（1 / 1）
陈玉从D市旅完游回来的那一天，迪莉娅也刚好从欧洲回来。
迪莉娅顾不上旅途劳累要倒时差，利落地把行李箱丢回家以后，就着急着忙地约着陈玉去Y市当地有名的一家泰式火锅店吃火锅。卫添因为公司有事脱不开身，便霸气地将手一挥，说作为赔罪让他俩尽管放开手脚地吃，帐就记在他头上。
迪莉娅没跟他客气。倒是陈玉，在听到卫添有事来不了时，心中略松了一口气。那天在傣族餐馆里卫添毫不避讳地暗示自己在背地里给唐明睿使绊子，陈玉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他本就是个敏感心细的人，在D市的那几天，偶尔看书看累的时候便会捡起自己和卫添那长达十几年的交情，左思右想了许久，才琢磨出那个一直横亘在他和卫添之间的阻碍是什么。
人和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到一块儿，形成一个小圈子。陈玉把迪莉娅这种完全没有利益牵连的朋友叫做知己，相反，把和卫添这种明里暗里不断有利益往来的朋友称作老朋友。从他俩相识的第一天起陈玉就怀着别样的目的接近卫添，也不怪如今亦或是更早以前，卫添又理直气壮地把陈玉当作一枚打压唐明睿的小棋子。无论是在十年前的小学校还是如今Y市那无形的圈子里，陈玉可以肯定卫添和唐明睿没什么私人恩怨。卫添从始至终要的都是那个被众人拥捧的高位。
陈玉谈不上反感，他只求别再和唐明睿有更深的牵扯，继而从一枚小棋子沦落成这场角逐里的牺牲品。
“你在D市的这几天都干些什么了？”泰式锅底端上来烧开了以后，坐在对面的迪莉娅便拿起公筷往里面丢番茄之类的蔬菜，“我记得你对这东西不忌口。”
“嗯。”陈玉应了声，“也没干什么，就是在岛上看看书，放松放松。”
“你老板对你可真够大方的。”眼看蔬菜已经下了一半，迪莉娅这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搛起肥牛丢进锅去——这涮火锅的顺序简直天下少有。
不过陈玉并不在意，他等了一会儿便捞起一勺番茄倒在酱料碟里，“好歹累死累活跟在他屁股后头忙了一整年，休个半个月的假不算太过分。”说着他就想起回Y市的前一天，孟则平坐在红木办公桌后，带着惯有的长辈式口吻让他玩得开心。
陈玉从美国回来以后，就一直跟在孟则平屁股后头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这位业内的风云大佬给看上，进总公司还没两年就一路顺风顺水地爬到了总裁助理这个位置上。最开始的几年陈玉甚至怀疑过孟则平是不是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孟则平好说也是成了家的，一对儿女只比陈玉小一轮，平常见着陈玉总是一口一个的“陈哥”。再者，孟则平是什么身份的人，往祖上扒三代那都是有本事在动荡年代还能安然无恙居高位的。后来陈玉也就这个问题，大了胆子问孟则平为什么偏偏选了他这颗无名野草。当时孟则平是怎么回他来着？也许是挑挑眉又或许是勾了勾嘴角，语重心长道：“Vin，孟家的小辈虽多，却少有你这种勤勉刻苦的孩子。”说了等于没说，鬼才会相信“勤勉刻苦”可以成为吸引大佬的特殊人格魅力。比陈玉努力的人还不是海了去了，也没见孟则平把他们都拉到自己的身边亲手栽培。直到很后来，陈玉作为最受信任的助理，慢慢开始接触孟则平的私生活。偶然翻到当年孟则平在部队里的照片，看见和孟则平并肩而立的青年，眉目之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陈玉立马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奇葩戏码。从此往后，他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再傻逼地跑去问孟则平一些很傻逼的问题，就怕一不小心触了雷。
“说说你吧，这回带队去欧洲，遇上些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火锅的热气不断上升，迪莉娅干脆摘了眼镜，从锅里夹出一块肥牛来，“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回带的队伍里有对小情侣，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开放，两人腻得我都快看不下去了。”说着，她就做出一副恶寒的模样，惹得陈玉差点喝水呛到。
“我们那会儿不也这么大胆。”
“可比不了。”迪莉娅摇摇头，“亲亲我我也就算了，两人晚上睡觉还非得申请睡一屋，你说过不过分。我不同意，俩人就吵着说我是老古董。你说要真闹出点什么人命事，我怎么跟人爸妈交代。”
陈玉笑说：“老师难当啊。”
“岂止难当，我觉得我都老了将近二十岁。”
这顿火锅，陈玉和迪莉娅一直吃到晚九点才将近结束。两人都意犹未尽的有许多话要聊，但都默契地避开唐明睿不提。迪莉娅是懂陈玉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说多了，只怕这阴影会一直缠绕陈玉不去。她问陈玉明天什么时候的机票，陈玉答说下午一点的。又问陈玉下回还会不会想着回来看看，陈玉犹豫了一会儿，说下回来卫添该结婚了。
两人在火锅店门口拥抱。
迪莉娅踩着那双七寸高跟鞋，身高直逼陈玉，附在他耳畔说：“照顾好自己。”
陈玉柔声答应，又道：“你也要赶快找个伴儿，照顾好你自己。”一如那年毕业典礼，他们硬挤出个灿烂笑容，站在昏暗的路灯下说“有缘江湖再见”。
回S市的飞机上，陈玉照旧一上飞机就找个舒适的姿势睡觉。眼罩压在眼睛上方沉沉的，意识像是在无底的黑暗中不断下落，从前的回忆像走马灯似的飞速闪过。他梦到17年的年初，唐明睿一脸骄傲地告诉他说他升上了大班。比从前更凶猛的关心和撩拨，让陈玉竖在心前的那道壁垒逐渐出现裂痕，最终倾塌成一片废墟。他还梦见那一年的某个黄昏，劳伦斯出去赴宴，卫添和小迈克回了家，宿舍只剩他和唐明睿两人，互相依偎在沙发上。当黄昏的光芒穿透玻璃窗洒在唐明睿的身上时，陈玉情不自禁地说了句“我是真的喜欢你”，然后那个少年的面孔就迅速在他眼前放大，一记亲吻落在他的唇上——那是陈玉的初吻。画面在不停地转换，有唐明睿和他的牵手，有凯瑟琳敌视的目光，有裹了蜜的一世宣言，也有他们毕业那晚最后的狂欢……陈玉再醒来时，飞机已落了地。他全然忘了在那短暂的三小时梦境里都梦到了些什么，努力忽视压在心坎的沉重，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孟则平知道他是今天回来的飞机，特地派了司机过来接他。
陈玉也早就习以为常，坐上车以后乖乖地给孟则平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然后问有没有什么吩咐。
孟则平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今晚来盎城，明澜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