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上)(2 / 2)
大厅的门扉紧紧地合上,只剩下牧晚馥和商柔。
牧晚馥合上眼睛半晌,然後转身看着商柔。商柔已经绕过桌子,来到牧晚馥身前不远处。
陆大人叫您……陛下?商柔的眼睛睁得很大,彷佛他从未认识过牧晚馥。
牧晚馥察觉到商柔的称呼变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所以您当日没有你姓氏的写法告诉我……商柔什麽都明白了,牧是帝皇之姓,只要牧晚馥把自己姓氏的写法告诉商柔,商柔一定会猜到他的身份。
商柔……牧晚馥有点担忧地看着商柔。
这……我到底做了些什麽……商柔实在哭笑不得,他掩着脸庞道:我竟然叫皇帝替我做饭!我竟然要皇帝替我打扫屋子!这是不是欺君之罪?
牧晚馥眨了眨眼睛,他失笑道:不知者不罪……而且,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商柔垂下双手,他仔细地端详着牧晚馥,这才笑着说道:长得那麽漂亮的人,怎麽可能是一般人?我怎麽那麽愚蠢呢?
你是朕的恩人,这一点不会因为朕是谁而改变的。牧晚馥微微笑着。他看着桌上的饭菜,轻声道:但朕还有政务处理,实在不能在这里久留。
这是当然的!我……草民明白的!商柔立即点头,他伸出双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行礼。
牧晚馥莞尔道:免礼吧,不需要拘泥太多,都是些繁文缛节而已。
他推开门扉,风雪扑面而来,吹得商柔全身都是雪花。
牧晚馥回身看着商柔,他伸手拂去商柔肩膀上的雪花,低声道:朕实在难得出宫,若是没有机会送你,还望你千万不要怨怼。
当然,您是皇帝啊。商柔笑着说道,笑起来却比哭更要难看。牧晚馥幽幽地觉着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商柔退後几步,他问道:那……您知道上次是谁把您弄成这样的吗?
牧晚馥的眼神渐渐晦暗不明,他微笑道:事情已经有点头绪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商柔心里的某处感到异常苦涩。他不懂,明明自己一直希望牧晚馥会回复正常的生活,现在对方的身份更是远超於自己的想像,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自己却感到那麽痛苦呢?是因为明白到距离比想像中还要遥远吗?可是自己到底在渴求着什麽样的距离呢?
既然陆萱已经闯进来了,许成儒也知道此事瞒不下去,唯有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陆萱。
所以是那位商柔照顾陛下?陆萱抬手摸着鼻子,他的手腕已经被牧晚馥扭得发青,痛得他不禁哭丧着脸。他说道:陛下若是喜欢,收了他也无妨嘛,反正宫里也有养男宠的习惯。
许成儒不悦地皱眉,他不喜欢陆萱如此轻佻地形容商柔,不过陆萱就是这种脾气,这都是为什麽许成儒一直不待见陆萱。
牧晚馥出来了,陆萱认命似地上前跪在地上。
陆萱言行不当,冒犯君上,罚一年俸禄。牧晚馥蹙眉说道。
末将领罪。陆萱在雪地上磕头。
退下吧。牧晚馥转身不看陆萱,陆萱瞧了许成儒一眼,然後便离开了。
许成儒还没有开口,牧晚馥就说道:商柔或许还会在京城逗留几天,你好好照顾他。
微臣遵旨。许成儒弯身说道。
许成儒稍稍抬头,他看见牧晚馥转身看着灯火正亮的大厅,彷佛又想起商柔,然而他并没有停留许久,很快便回身往大门走去。
许成儒走进大厅时,商柔只是怔怔地坐在地上。
所以你一开始才会吞吞吐吐?商柔抬头,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他的脸色惨白,现在牧晚馥走了,他也不需要装作很高兴了。
是的,他的身份是没有人能够高攀的。
商柔犹豫地说道:陛下……为什麽……
那不是你我能够过问的。许成儒当然明白商柔在怀疑什麽。
商柔点点头,他疲倦地坐在地上,身後的饭菜还在飘散着香味,彷佛在嘲笑着刻意为了今天而仔细穿上最好的衣服的自己。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问道:婉儿呢?
我送她回去休息了。
嗯。商柔站起来,他现在也无心吃东西了。
许成儒看着商柔走向门口,他握紧拳头,缓缓地说道:商柔,忘记陛下吧,就当作你那位小雨公子已经死了。
商柔转身,他勉强地微笑道:我明白的。
翌日,婉儿向商柔问起牧晚馥的去向,她幼小的心灵也明白到昨夜发生了极为糟糕的事,商柔只是说牧晚馥很忙碌,恐怕没空看望他们。
无数的夜里,商柔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想的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牧晚馥当然没有失忆,他会逃到许成儒居住的村子,或许是因为他逃亡时已经跟许成儒说好……
商柔失笑,这些事情至今已经不重要了。
果然,小雨并不是常人,他是真龙天子,是那掌握生死的九五至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要他做家务,若非牧晚馥念着自己救他的恩情,恐怕早就砍了自己的头——他不是那个毫不犹豫就亲手斩下自己亲人头颅的杀人凶手吗?
这就是为什麽当时牧晚馥会如此在意说书先生提起的事——因为他就是灵王陛下。
商柔转过身,所以说书先生说的都是真实?牧晚馥小时候被他的伯父侵犯,长大後联合南宫家和闻萧家推翻暴君伯父的政权,坐上这一把龙椅?
当牧晚馥听见说书先生在讨论时,他在想些什麽?商柔发觉自己已经记不起当时牧晚馥的反应。
还有许多事情,商柔都想向牧晚馥问个清楚,可是他知道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