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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商柔换了套许儒的乾净衣服,再到厢房里一看时,只看见那个人後脑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
许大夫在一旁收拾着药箱,向商柔说:幸好没有伤及颅骨,但若是在竹林里再待上一段时间,恐怕不失血至死也得冻死。
没事就好了。商柔松了口气。许大夫又说:我已经叫小雅去熬药汤了。
许大夫,我回家就把银两拿给你。商柔正要往外走去,许大夫已经说:这雨势还没有停下来,你再待上一阵子吧。
婉儿还等着我接她呢。
王大衣见你还没有去接婉儿,就知道你在雨中耽误,她总不至於把婉儿丢到门外的。
商柔忙碌许久,现在才难得空闲下来,便来到床边看看那个病人——
不看则已,这一看却使商柔惊呆了。
一路上商柔扶着这病人来到回春堂里,自是知道对方长得比自己高,那身段也是男人的模样,可是现在一睹那容颜竟是转不过眼睛。
稍稍理好的如墨青丝垂落胸前,一张惨白的容颜却是美丽非凡,似颦未颦的秀眉,长长的眼睫毛紧紧地合着,高挺的鼻梁使他的五官轮廓愈是深刻,如同樱桃般小巧的嘴唇也是闭得紧实,略显尖削的下巴愈发使他娇弱动人。
这……该不会是神仙吧?商柔口吃地说。
神仙是不会受伤的。许大夫脸带忧色,他拉了拉商柔的衣袖,把他带到房外,又合上房门,这才说:商柔,这人……恐怕留不得。
留……留不得?商柔不解。
明明是男人却长得这般秀丽已是不妥,而且我刚才为他把脉,明显是会些武功的,还有……许大夫从怀中掏出一片衣衫,是他刚才为病人包扎时剪下来的衣角。虽然衣衫已经被弄得脏黑,但其衣料柔软顺滑,彷佛是上等的丝绸。
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他又受伤了,说不定是什麽武林人物被仇家追杀。我们若是收留他,怕是不妥。
雨渐渐停了。此时,房里传来隐约的呻吟声。
商柔刚想进去,许大夫已经低声道:那麽重的伤,他却那麽快就醒来,他的武功必定不低。
话虽如此,商柔还想进去了。房里床上的人还没有坐起来,只是睁大眼睛,有点惘然地看着商柔。
如果说他昏迷时已经是个美人,那他那双流转千光的眼睛可以说是画龙点睛。
那是双极为美丽的眼睛,如同湖水般清澈,却又带有几分说不出的慵懒风情,尤其是现在他的身体正弱,那双美眸里更是带有几分说不出的柔弱可怜。白布缠在他的头上,愈发衬托出他的花容苍白。
这位……公子……商柔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你是……男人的眼神往後望向跟在商柔身後的许家父女。
小雅手里捧着药汤,她平日也习惯侍候病人,但今天这病人实在太美丽了,美得使许大夫觉得自己这妙龄的女儿不该跟他过於亲近,所以喂药的任务便交给商柔。
男人勉强坐起来,背部靠着枕头,一口口地喝着商柔递来的药汤。纵使被大雨淋过一场,但男人身上依然散发着极为好闻的香味,有点像是茉莉花的香味,清淡而宜人。
你感觉怎麽样?商柔看着这柔弱无助的病人就心软,实在狠不下心肠立即追问他。
是你……救了我?这是男人首次说话,他的声音非常温柔,尾音清软,明显不是这里附近的口音。他凝视着商柔,双眸近乎是含情脉脉。
是的。商柔有点脸红,现在男人靠在他的身上,对方几乎是吐气如兰。
谢谢。男人微笑着,他的脸容虽然苍白,但神情却是温和坚定的。
男人抬头望向许大夫说:这位是大夫?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许大夫叹了口气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公子您的侍从应该在找您吧。
男人蹙眉道:侍从……侍从……
他一手扶着太阳穴,似乎非常痛苦。
怎麽了?商柔连忙问。
抱歉,但我忘记了……许多事情。
失忆了?商柔吓了一跳,他说: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男人苦思,然後摇头。
连名字都忘记了,更别说是其他了。
许大夫摇头道:都是天意。
男人喝了药汤之後就沉沉入睡,商柔也向许大夫告辞,他道:明天我会再来看望那位公子的。
许大夫摇头道:这村子以後恐怕就不太平了。
他就是个病人而已,还能翻出什麽风浪来?商柔忍不住失笑。
跟许大夫告别之後,商柔也匆匆回到刚才放下手推车的地方。幸好雨已经停了,商柔也能够顺利把手推车推回家里,油布下的蔬菜自是跟他刚才一般全身湿透。
之後,商柔又从王大娘那里把婉儿接回来。婉儿似乎知道舅舅不是有意迟到,所以也不哭不闹,只是乖乖地跟着舅舅回家。
过了一夜,商柔把婉儿交托给王大娘之後就带着手推车到市场里叫卖。临到市场之前,他还是去了回春堂一趟。
以前商柔的姐姐还怀着婉儿时多劳许大夫费心,所以商柔跟许大夫早就熟稔得很,便自行走进昨天的厢房里,只看见那个病人还在床上沉睡。他生怕惊醒病人,正准备悄悄退出去时,床上的病人已经睁开眼睛,浅笑着说:商公子,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