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1 / 2)
既然答应了王忆谙,韦秋就认命地陪他一起上路了。
反正韦秋本来就打算往北走,多了一个人也不算什么累赘,特别是多的这个人还是个一腔热血满腹正义的愣头青,至少自己不会被人算计。并且,带他一趟还能白得五百两银子,韦秋自认为脑子没有被门夹过,这个便宜绝对要占。
两人雇了一辆驴车,王忆谙躺在驴拉的板车上,韦秋坐着赶驴,二人摇摇晃晃地就上路了。
“你到底捅了什么不能收拾的篓子,怎么路上这么多人,羽春楼的杀手一个都不杀,偏偏追着你不放呢?”韦秋盘腿坐着,抽了驴一鞭子,痞里痞气地问道。
王忆谙枕着手臂,看着天上飘飞的白云,说:“我怎么知道。我刚一到洛阳,就被追着不放。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啊?怎么偏追起我来?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王忆谙从小娇生惯养,还是家中的小儿子,什么事情也没担过,一想到这事儿只觉得头大,便飞快地转了话题:“无归大侠,你为什么要叫无归这个名字?你总不能告诉我你姓无名归吧?”
韦秋朝着远处望去,官道上尘土飞扬,路旁树上的叶子还没长齐,远看仍是光秃秃的树丫,好一片荒凉景象。连带着他也跟着凄凉了几分:“天地虽大,却无一归处,所以叫无归。”
王忆谙一看韦秋神色和语气都不对,也当即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东西,又赶紧地问了问别的:“那你用的剑叫什么?我看着挺特别的。还有你在桥上打架的时候用的招式是什么?我也从来没见过。”
韦秋猛地转头看向王忆谙。
隐隐约约他好像记得也有人这么问过他。
是在英雄会的擂台下,长着虎牙的青年勾着他的肩,笑着问道:“你方才使的那个招式叫什么?就是那个转来转去的?”
他当时是怎么答的呢?
他也笑着看向青年的眼睛,说:“那招叫龙腾四海,我这剑唤名龙吟剑,剑与剑招是配在一起的。”
“嘿!巧了,我这剑叫凤鸣剑,咱们可真是有缘。”
突然清晰的记忆只存在了一瞬,之后又像被纱网罩住了一般,重新归于混沌。长着虎牙的俊秀青年也消散在了空中,韦秋的眼前又重新变成了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
韦秋按了下太阳穴,缓缓开口:“无名。剑随心动,无招无式。此剑也唤无名,不过是一破铜烂铁,路边捡的剑罢了。”
王忆谙尴尬地笑了笑,意识到自己路上遇见的侠士或许拥有着什么不愿再提的沉痛过去,为了避免一直戳人伤口,便又同韦秋扯起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王忆谙的强烈要求下,韦秋着急赶路,错过了离他们最近的人家。
“差不多了,今晚住这里。”走到树林,韦秋把鞭子一扔,跳下了驴车。
韦秋的动作惊起了一群宿在树梢的飞鸟,鸟群中还有一只或许刚刚醒来打算进行丰富的夜生活的猫头鹰,它在一片翅膀的扇动间,发出了“桀桀”的叫声。
王忆谙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板车上滚了下来。他张望四周环绕的林木和林木旁的小溪,战战兢兢地问道:“咱们,真的要在这儿住一宿吗?”
韦秋在树下拾了几根枯枝,已经堆成了一小摞,正准备掏出打火石取火,听王忆谙这么问,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你不是说自己是关中人?从关中到洛阳,你这一路上就没露宿过?”
“当然露宿过……”王忆谙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是跟着一群人同行的。人多了,住哪不是住,自然也就不怕了。”
韦秋“噌噌”两声,打火石中迸出了几点火星,火星准确地跳入了树枝堆里,不一会儿就燃起了火焰。
“无归大侠,你去哪?”看见韦秋起身,王忆谙也跟着站起来。
韦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以后喊我无归就行,我就一江湖混混,可担不起大侠的名号。我去捉点鱼,不然晚上喝西北风?不对,现在是春天,我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王忆谙跟着韦秋的脚步,几乎是寸步不离。韦秋指了指篝火,又指了指小溪,说:“大少爷,这才几尺的距离?你行不行?”
王忆谙咽了下口水,又坐回了篝火边,期期艾艾道:“你,你帮我也捉一条……我回头给你银子。”
韦秋哂笑:“你还真以为我是掉钱眼里了吗?”说着,已经卷起了裤脚淌进了溪水。
刚刚开春不久,溪水尚带着几分透凉,韦秋顺手拔出腰间的锈铁剑,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而后他将剑往水里一刺,瞬间猩红色弥漫在了浅蓝的流水中,待他拿起锈剑,上面已然串入了一条仍在挣扎中的鱼。
韦秋这才又开口:“没错,我就是掉钱眼里了。三文钱,这鱼归你。”
王忆谙咬咬牙,喊道:“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