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五）（1 / 2）

“林想？”电话那头的傅靳年迟疑地开了口，“你怎么拿着赵子骞的手机？”

林想沉默着没有回答。

傅靳年幽幽叹了口气，其实状况也不难猜，前后串一串大概就能明白七七八八。

“林想，”他艰难开口，因为自己现在不能陪在他身边，总觉得说什么都只是徒劳的。

“会没事的，赵子骞应该已经给你奶奶安排了专家团队……”

“傅靳年，”电话这头的林想突然打断他，语气孤独又小心翼翼，“我好害怕。”

傅靳年坐到柔软的沙发上，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也一样轻柔，他低声安抚着：“林想，告诉我你害怕什么，嗯？”

“我怕奶奶最后还是会丢下我一个人……”林想坐在凳子上，垂着头，另一只手换换捂上脸。这是他从家庭变故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所有的脆弱和伤口。

“这世上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让我依靠的人了……”

“不，你还有我。”电话那头的男人缓慢却坚定地说。

林想裹着厚厚硬壳的心因为这句话突然裂开一条缝，露出柔软到一塌糊涂的里层。

他从没想到，在困苦和恐惧面前，还有一个人能够让他突然就有了依靠的感觉。

“就算我现在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你也要明白，奶奶不会有事的，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你也要按时休息去学校，如果真的有任何困难，那也要等到我回来之后再胡思乱想，知道吗？”傅靳年磁性的嗓音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跨国几千公里的剧里，也跨过日与夜的交替，传到他的耳朵和心里。

“……知道了吗？”见这边没有回应，他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知道就回答我，不许什么话都闷在心里！”

“……唔。”林想听着他略带严肃的声音，糯糯应了一声，“知道了。”

傅靳年这个男人，该霸道的时候总是会不遗余力怒刷他的霸道总裁存在感。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他软软的回答，不由自主地笑了。

“……你笑什么？”林想反应过来，皱着眉问。

“笑你听我的话。”傅靳年靠在沙发上，所有的疲劳都一扫而空，心情难得的舒畅，“这可是头一次，你不给我冷脸看，还能乖乖听我安排。”

“傅靳年！”林想听了倒是像只原本乖顺的猫，被一下惹得炸了毛，“我”了半天才甩出来一句，“我不理你了！”

电话那头的笑意更浓。

林想被臊得不行，偏又自尊心极强，正准备挂掉语音电话，就听见傅靳年在那头叫他，“别挂！”

他刚准备问还有什么事，就听见一句，“林想，我想你了。”

傅靳年嗓音沉得像浸了酒，让林想这个贪心的孩子尝了一口就感觉头轻脚重世界一片旋转。

“砰砰砰——”他僵着没敢说话，却能听见此时自己胸膛里那颗强有力的心脏正跳个不停。

“林想，我好累啊，真的。”哪怕知道依他的性格，根本不会给回应，福今年还是一句接一句，妄图拽着他沉入漩涡中心。

而这些话，落在林想耳朵里就成了最强的刺激信号，一种酥麻的感觉顺着电流穿进自己的耳朵，再透过千万条神经直通心脏，最后汇集在心尖儿上那个小点儿，一阵一阵地提醒着他现在这真实发生的一切。

——用奇幻形容也毫不为过。

他还得装出不为所动的语气，冷冰冰地回复电话里的人，“你……怎么了？”

纵使理智已经千百次地提醒自己放下电话，但他根本摁不下挂断的按钮。

“……我没事，你别担心。”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之后，傅靳年又温柔地安抚他，“就是工作上出了一些问题。”

林想想起下午听赵子骞提过的话，斟酌着开了口，“生意……谈得不顺利吗？”

“我回头要好好警告下赵子骞了，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傅靳年无奈地笑了，“林想，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考虑的问题。”

“我不是小孩子……”林想的语气瞬间冷下来很多。

心头刚刚还跳得欢的那团火，又被兜头一盆冷水。

他明知道两人之间之多岁的差距，一个是走到哪儿都能吸引目光的成熟男人，一个还只是在上学的普通学生，但每每最怕被戳痛的，还是傅靳年比他优秀太多的事实。

他到底要怎么追赶，才能让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缩小哪怕一公分呢？

“林想，我不是那个意思。”傅靳年收起开玩笑的语气。

“我已经成年了……还有，如果你觉得我是孩子，那你当初就不该、不该……”林想说到一半打住。

那你当初就不该来招惹我。

“好啊，那我们就来谈点成年人之间该谈的事……”傅靳年又仰头灌了口酒，扯下领带，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危险。

“上次的问题你还没给我答案呢？嗯？”

林想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林想？”

“朋、朋友……”林想吐出两个字。

“哦，原来是朋友呀……”傅靳年眯了眯眼睛，笑得温和无害，“原来你接了我的电话，主动跟我说你害怕，就只是朋友而已么？”

“……”林想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话。

“可对我而言，这个电话就没这么简单了……”傅靳年的喉结在纠缠的橘色灯光里上下滚动，“你知道在国外的日子里，我晚上都靠什么入眠么，林想？”

氛围太暧昧了，林想想，甚至觉得答案都要呼之欲出了。

“靠酒，和你。”傅靳年贴近了话筒，“可今晚不需要了……”他顿了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