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1 / 2）
天气预报说，今天傍晚要下大雨，为了节约时间调查，再考虑到乡下人早起的习惯，一行人五点钟便出发。四人两辆车，路上轮换驾驶，各睡了一小个多时，运气不好正赶上高速路维护，耽误了时间，但还是在八点钟前到了隋家村。
任明睿下车伸展筋骨，去那天相同的小商店给他们买了四根冰棍和四瓶冰水，和那天带他们参观村子的老板娘打了照面，他立刻被对面认出了是谁。
女人先是震惊，转而化作气愤，撑着腰看他好好的模样怒道：“你干什么的？是不是想到我们村诈骗？”
“前天骗您是不对，这不是来赔礼道歉嘛。姐别生气，我们呀……”任明睿笑嘻嘻的赔罪，正好身后走近三位身穿警服的人，他便指指道：“我是干这个的。”
女人惊慌地瞥到停在村口的警车，和乡镇派出所的不一样。她没见过这阵仗，吓得面色发青：“这，这，警察同志，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呀。”
孟然今天为了唬人，特意和别人一样，穿了执勤服来。他没拿自己的名片，递出一张嘉江市公安局的给她，和善道：“您别紧张，我们想调查的事，与您无关，应该和村中大部分人都无关。不知是否可以请您为我们指一下村长家的路，麻烦了。”
见警官客客气气，老板娘自是不敢怠慢，话不多说领着他们直奔村长家，刚进院子便吓得溜了。村长此时正在院中晒荷叶，几位身穿警服的人前来造访着实也吓得他一愣，忙停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恭敬地询问来意。
孟然说明道：“是这样，我们想问问四十八年前的一宗纵火案。”
“同志说的是张家？”村长反应迅速，看来那宗案子对他们来说印象深刻。“警官们是城里来的大警官吧？”他观察几人的口音与穿着，看出了来者不凡。村长能感到事情不简单，没用他们多说，主动迅速召集村干部到村委会集合。
隋家村的人比想象中热情朴实，村长在喇叭里一喊，连务农的也赶来村委会，少顷人便把屋前的晒场挤满。进展比任明睿想象的顺利，而正在他想，前天的举动是否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时，村长一阐明是要问关于张家的事，众人的脸色立即变了。
“警察同志，五十年前的事了，我们哪知道什么呀。”
“就是的，不清楚，不清楚。”
听他们装傻嚷嚷，孟然与任明睿相视一笑，隐晦道：“我想各位大家也听说了，前天有人带着他重病的弟弟来看山水。”他说着拍拍身旁人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这位便是我重病的弟弟。”
不出所料，这种新鲜事在村里茶余饭后传播地极快，在场皆先是眼神惊恐，而后露出了如同被晒干的稻谷般难看的脸色。
“这边辛苦你们了，我有点事要去和陈教授查查。”孟然朝另一旁转身，辛胜鹤被他搭话，怔了片刻才点点头。
首先和村长商量，辛胜鹤先将村民们安排到表演厅排队等候，再找两间小办公室，他与吴警官一人一间，书记帮他们传号一一问话。这些事，原本不能白白占用别人做农活的时间，他们先说明了是自愿。而因孟然与任明睿前日的造访，令这些明显知道些什么的人们，产生了做贼心虚的心里。没用村干部动员，全体自愿留下配合警察工作，孟然旁听了三个人的询问，计算了一下大概需要耗费的时间，便将这边的事交给了辛胜鹤指挥。
朝旧村走时，任明睿问：“你说奶奶会不会生气？”
“可能会。”今天可以调侃他了。孟然瞥他一眼：“那也是怪你，非要耍宝装病。”
“怪谁？你再说？”任明睿回忆昨晚的亲热，凑到他身边小声吐露着情/欲：“我发现你，各方面技术都有长进。越来越让我……想把你……”
非在光天化日说这种话，搞得孟然心里痒痒。也不知怎么回事，任明睿今天说骚话时的语气与神色便格外风姿勾人，他甚至不敢正眼看，只能目视前方掐了对方的脸一下。“你干什么，想逼我把你摁在草丛里做？”
“那，你要是想，我也不是不行。”任明睿偏要黏糊糊地靠上去，盯着孟然看，直到把人看得脸红了，才笑道：“心情有没有好点？”
“好点了。”至此孟然懂了，他这样油嘴滑舌说好听的，是因为昨夜那番谈话。在改变性格这件事上，有了第一步，第二步，再迈第三步，对他仿佛容易许多，孟然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吃醋了。”
任明睿愣了一会儿。
“你喜欢过范亦白，我非常吃醋。而且她漂亮优雅，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我更加不开心。”
孟然一股脑把什么都说了，曾经三巴掌打不出一声响的人耿直得像电线杆，可把他给逗乐了。任明睿就拽着他：“哪有！我跟你才般配，咱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看，我陪你玩S/M也乐意，可不会对别人也这样。”
“你！”孟然忙捂住他的嘴，看一圈周围空旷的田野，又羞又恼道：“你非要提那天晚上的事是不是？”
“唔唔唔唔！”任明睿把他胳膊扯下去，笑嘻嘻地变本加厉：“我还没给你口过呢。要不你看今晚、哎别走啊！”
孟然害羞地跑了，他就快步撵上去。两人在乡间的小路上，就这样边走边拌嘴，偶尔唠两句少儿不宜的。任明睿闻着四周的青草香气，发现自己不仅容易满足，想要的也很少，只是这样肩并肩一起散步就会感受到无比幸福。
穿过池塘稻田，路过一段房屋稀少的农地，老太家的旧房子在眼前荒凉的山坡下冒出了一个尖。任明睿偷瞄他，确认道：“你真同意我这样做，不会进屋反悔吧。”
“不会。”孟然揉揉他的脑袋：“我不会生气，所以难受千万别硬撑，我跟来就是为了防止你身体承受不住。”他说着拉开执勤服外套，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晃晃：“你猜这里放着什么。”
长大概十到十五厘米，宽度很窄，能装下两根铅笔。任明睿好奇，但猜不出。
孟然：“这是一剂调兑好的肾上腺素。”
任明睿有点懵：“啊？”
“为了防止你休克。那次能醒过来是侥幸，我不想再看你昏死在我眼前又什么也不能做。”
“你……”任明睿哭笑不得，但也不认为他在杞人忧天。想想一起办第一起案子时，他在毫不知情的孟然面前停止呼吸，确实够吓人。可连肾上腺素也准备了，这让他说什么好。他接过盒子看看，心想这种东西也不是随便能买到的，便问：“你从哪弄的啊？我也没见你去医院。”
“今天早上，和杨医生要的。”
任明睿眨巴眼，狐疑道：“你和杨哥好像不怎么熟？我以为是郑绮给的。”
“我和杨渊博……其实挺熟的。”但这些事，现在不是讲的时候，孟然不想还没等看老人的记忆，先把人在大热天的田地里吓晕过去。他只能笑笑道：“等这个案子结束吧。回家之后，我会把关于我的所有事，一件不落地告诉你。”
“？”挺熟的？真的假的？任明睿回想两人此前共事时的言行，怎么看都是陌生同事罢了。他脑子转得飞速，瞬即便想到了——他们在因为某些理由，装作彼此不熟络。一有了这个想法，身边人仿佛变成一个装满秘密的无底黑洞，令他不禁寒毛直竖：“你好可怕，幸亏做了警察。”
“一般。陈教授过誉。”孟然揶揄他一句，慢慢停下脚步：“到了。”
面前是熟悉的农房，任明睿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从奶奶的叙述里不难听出，爷爷一生充满了坎坷，光是想想两个女婴被摔死在眼前，他都会生理性地感到不适，若是亲眼从当事人的视角见到，他不敢想会不会当场吐到流泪。
孟然看出他变得紧张，抓抓他的胳膊，目光间传递着一种力量，与他一同踏进了院子。前院的陈设与上次见大致相同，井边有一桶刚打上来不久的甘甜泉水。任明睿握着门上的锁扣：“人不在家，可能上山捡柴了。”
井上抽泵处的水渍尚未被太阳晒干，孟然捻捻手指上的水滴，四处张望一番：“院门是开的，家门是锁的，他们可能有事出去，我想不用太久会回来。”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老太回家的身影便能从大门外的小山坡上望见。只是今天，山地之间走来的，只有她孤身一人。
老太好似心情沉郁，一直低头看黄土，背着箩筐呼呼地喘气，进到院门才抬头发觉到客人。她晦暗的眼珠亮起太阳的反光，一箩筐树叶扔下散落满地，冲上前抓紧了孟然的双手，颤巍巍道：“孩子呀，你见到爷爷了吗？”
安抚老太坐下，他们这才知道，老头昨天一天没有回家，今天也不见人。这时满头银丝的老太也顾不得管他们是谁，也没想起来那天有个孩子是坐在轮椅上的，只是一遍一遍向孟然叙说着老头消失的经过。
“他昨天一早不知道去哪里，回来高兴地叫唤，拿着那个小老虎跳呀蹦呀，也不等我问，揣两包饼干就跑了。”老太越说越激动，褶皱的眼角挤在一起，眼里泛起泪花：“你们说他能去哪呀，我找遍了新村旧村，都不见人。山那么高，那么大，我怎么找呀……他不会说话，人还痴呆，好歹也帮我做活好些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唉……他的命苦啊……”
“您别担心，我们会帮您找。”话说到这，两人互相交换眼色，孟然向老人坦白：“对不起前天骗了您。我们是警察，为了查案才来隋家村拜访。”他紧紧回握着老人的手，郑重道：“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
老人迷茫地眨眼，感激地直点头。任明睿思考片刻，问道：“奶奶，爷爷从没有过很多天不回家的时候对么。”
老太忙不迭应声：“可不是呀。我留他住这些年，他就前后跟着我，连北山山脚都没离开过。”
任明睿点点头，看来他猜得没错。平安的老人，竟在他们到访过后离奇失踪，必定事出蹊跷。而更让他恐慌与焦虑的另一点，是他们前日来时根本没表明身份，而任明睿一直坐在轮椅上，甚至还戴着病服的帽子，如何也不该被怀疑目的，除非……
“孟然，不太妙。”任明睿一顿，内疚地攥起拳头：“我们在查这件案子的事，恐怕已经被凶手知道了。必须要找到他，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我说句难听的，万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傍晚会下雨，若是老人遇害，我们得尽快保护现场。”
“你不要自责，我们前天不来根本没机会了解关于老人的过去，更不会想到这条调查方向。”孟然话不再多说，赶回村委会迅速先转移了调查的重点，并将能调动的人统统叫来了隋家村。
市内到乡下，这段路程遥远。在等待增员过程中，他们去了一趟乡镇的交通队，得知近两天没有可疑车辆进出，高速口也没有过老人的身影。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证明老人还留在隋家村，极大地缩小了搜查的范围，而接下来的排查，却还有着重重阻碍。
隋家村虽说近些年发展迅速，但就街道监控的数量，和城市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等级。这里处处皆是盲区，哪怕每家每户配合他们的搜查，还有成百上千亩的农地，和未经开发的重重大山。想在如此辽阔的山区搜寻一个智力有缺陷的老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仅凭刑侦队的人远远不够。孟然与谭初通电话，说明了眼下紧急的状况，让方陌带着朱运留在队里暂管指挥的问题，之后便去当地公安局与消防队要人，调动了目前所有的在职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