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16

圣诞节悄悄来临，除了跟去年一样和赵婷婷等人交换礼物，程想也和肖懿泽交换了一个苹果。要知道，除了小学，肖懿泽可再没有这样过过圣诞节了。

揣着苹果往学校去的时候，肖懿泽颇有些不自在，苹果是他做昨晚在超市挑了老半天的，特意选了个不起眼的纸袋，里面还装了张简约的贺卡。

他一边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儿，一边又觉得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到教室以后，他很随意地把装着圣诞苹果和贺卡的纸袋往程想桌上轻轻一丢，"平安夜快乐。"说出来的话也是平平淡淡的。

他做完这些动作就径直走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赵婷婷再次发动雷达，敲敲桌子，"程想啊程想！老实交代，他为什么给你送礼物！是不是有奸情！"

程想被她的用词噎到，想了个很没说服力的借口，"可能……他也加入了我们交换礼物的行列。"

周颐立马接上，"那怎么不给我们送？"

程想目光扫过盯着他的三人，低声回道，"那就要问他了。"

提前放进肖懿泽抽屉里的苹果，被他仔仔细细地装进了书包，本想着约程想周末一起看电影，却被他拒绝了。

肖懿泽叫程想出来玩的次数很少，但他几乎从没有说过不，这一次倒是拒绝得干脆。不仅仅是拒绝了他，也拒绝了"保护学霸小分队"。

因为他周末有不得不做的事。

程安和苏颖要带他去看病。

将近两年来，程想没少被他们带着去看病，因为父母两人都是老师，认识的学生和家长不在少数，为了不被发现，所以看病也并不频繁。

城南的心理医生看得差不多了，大大小小的诊所也拜访过不少，但就是没有成效。即使如此，他们仍然没有放弃。这次要去的是城北，也就是程想念书这边的一家心理咨询所，听人说还挺管用，就坐落在久街。

他们打算周六晚上带程想过去，大晚上的也许不容易被认出来。在有一部分人眼中，那些他们认为的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东西，兴许到了晚上，就能不那么容易被人察觉了。

他们打车到了久街，程安和苏颖都穿了一身很旧的衣服，苏颖围了个大厚围巾，包住了半张脸。下车的时候，她把程想羽绒服上的帽子给他戴上了。

程想跟着他们上到三楼，他没听父母和接待人员说了什么，只是过了会儿就被一位女接待员带进了咨询室。

年轻的咨询师在等着他。程想进去后没有坐下，先看了他一眼，他戴着眼镜，穿着很随意，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他没穿白大褂，这让程想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生病。

咨询师语气温和地叫他，"请坐吧，小朋友。"

他给程想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水，程想捧着喝了一小口，才发现那是甜甜的柚子茶。

咨询师便道，"冬天喝点又热又甜的，心情都会好很多。"

预约的时候就已经说清了情况，咨询师没有绕弯，按惯例了解了一些前情提要。他和以往的那些咨询师差不多，问的问题也大同小异，程想没有不配合，全部乖乖作答。

问题问完了，咨询师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以前咨询过的心理咨询师，他们怎么说的？"

他不说"心理医生"，只称呼那些人为"心理咨询师"。

那些人怎么说的呢。程想努力回想，排除掉那些医院里的医生，几乎所有的心理咨询师都说他"没有问题"。

"他们说我很正常。"

程想说出这句话并不轻松。每一次，父母带他去咨询之前都会告诉他，"你这是病，需要治疗，治好了就好了。"甚至还会安慰他"不要担心"。可是每一次从心理咨询师的咨询室出来，程安和苏颖在听到对方说"你们的孩子很健康，他没有任何问题。"时，却不会有半点高兴的脸色，反而觉得是咨询师能力不行，一派胡言。

一直以来，他都被家里"你有病，你得改"的信息包围，后来从心理咨询师口中得到"你很健康"的结论后，他便又觉得自己没有错，紧绷的弦得以在这一秒稍缓一缓。

他还记得第一次去做心理咨询时，咨询师说他的行为都是正常的后，他高兴地告诉父母，咨询师也对他们道，"虽然国内绝大多数人无法接受，但事实就是，你们的孩子完全没有问题。性取向是天生的，同性恋也并不是病，他只是与别人不同，不需要改正。"

程想拉着苏颖的手，像以前一样把头靠在她肩上，带着笑说："妈妈，我没有问题。"

他想象中的温柔回应没有到来，苏颖只是抽出自己的胳膊，拉着程想就往回走，"你别听他瞎说，你这就是病！自己没本事看不好，就来糊弄我们，别想带坏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