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门是猫薄荷味的（1 / 2）

庄绪柏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仿佛感觉到在这音符之间，有一个接一个的泡沫充盈、绚烂、破灭——那破灭的瞬间，就像一个个飞溅的碎片……

噼里啪啦……咚、咚、咚、咚！

他猛地直起了身。

衣料摩擦的响动在流畅的琴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湛章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庄绪柏一眼，然后就迅速地走到了他身旁。

“庄哥？你怎么了？”

庄绪柏几乎是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他对着湛章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抱歉，小章，”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抚了抚自己的膝盖，“我们把灯光调高一档，开会儿空调好吗？”

他非常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而在这些话脱口而出的前一刻，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会这样说。

他以为自己会扯出个什么理由，就像块光鲜亮丽的布一样，将这一次异常的表现掩盖过去。

但他没有。

庄绪柏沉默地看着依言去找遥控器的湛章，明白自己对这个少年交付了比预想中要多了一些的信任。

等到室内明亮了许多，而微微的空调风开始荡在身周时，湛章回来了。

湛章坐在庄绪柏身旁，有一种不带任何探寻目的的担忧目光看着他，轻声问道：“庄哥，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踌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加了一句：“是刚刚的音乐让你不舒服了吗？”

不是的。

庄绪柏一时间觉得胸腔有些堵，但他依旧维持着温和的语气，解释道：“我的膝盖有一些旧伤，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有些痛而已。你的随想曲很棒，我真的很喜欢，在你的乐谱里，就像是每个泡沫都活过一样。”

湛章很开心地抿着嘴笑了起来，但却不自觉地用手去抚了抚左腿的膝盖。

庄绪柏看到了，他有旧伤的膝盖是右腿，这几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

“你的膝盖怎么了？”他有些诧异地问。

“我……”湛章被发现了，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可说的。

“我是通感症患者，庄哥，患有镜触式联觉。”他顿了顿，想着怎么解释会清楚些，“就是，你刚刚说你的膝盖有些痛，我又看到了你在按压右膝，就像镜面一样，我的左膝会产生相同的感觉。平时别人身上受到的触碰，如果我注意到了，就都会以镜面的形式投射到我的身上。”

庄绪柏第一次听说这个病症。

湛章看出来了他的好奇，这很正常，每个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的人都会这样。而他也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世界与大部分人的世界不大一样，他并不介意将这种微妙的不同讲给他们听，因为自己总是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的世界是怎样的。

就像是一种交换，湛章想道，我给你一块水果硬糖，你给我一块牛奶软糖，那么我们就各自拥有两种口味的糖果了。

“这是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他先是开了个玩笑，随后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享受通感，镜触式联觉让我随时能根据影像设身处地去体验另一个人的感受。我是双重联觉患者，另一种‘词汇—味觉联觉’，其实算是促使我接触音乐的因素之一。”

庄绪柏看出湛章对自己的这个病没有任何抵触情绪，也就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词汇味觉联觉’？是什么样的？每个词都会引发你味觉上的感受？”

湛章笑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要不要来我屋看看？”

庄绪柏好奇心大发，接受了这个邀请。

湛章的门上挂着钉着一颗木质圆钉，上面挂着一颗稍稍有些蔫了的植物。

庄绪柏问道，“这是什么？”

湛章看了一眼说，“哦，那是猫薄荷，该换了，不太新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