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水（1 / 2）
“吱~”
听见柳二回屋的开门声, 一直没睡等着他的赖春花, 忙轻手轻脚地爬下炕。
怕吵醒睡着的儿女, 没敢点煤油灯的赖春花就着朦胧的月光摸到了柳二跟前，小声询问：“小二，咋样？三弟答没答应？”
“三弟说城里工作不好找，他最多能帮找一个。春, 春花，你也知道爸妈的打算。要不咱还是算了吧？”
想到自家三弟的话，觉得自家媳妇进城干活这事没指望的柳二有些迟疑地回复道。
“凭啥算了？咋啥好事都得归你大哥啊？”
早就对柳家夫妇偏心柳大一家有怨言的赖春花尖声反驳道。
“你小点声，吵着孩子了。”
见炕上的儿女似是被吵到翻了翻身，柳二急忙说道。
“孩子, 你还知道孩子！咱家香草饭食被抢的时候，你咋不说话？你看看大哥家的宝贝蛋那圆乎样, 再瞅瞅咱们家香草和军子都饿成啥样了！”
到底怕吵醒一双儿女，虽恼恨自家男人不护着孩子, 赖春花还是咬紧牙关压低了自个说话的声音。
没办起公共食堂前，柳家就原身和两个儿媳妇勤力能挣到满工分, 其余人一天最多也就挣个五、六工分。一年到头一家子挣的工分将将够糊口，要是年成不好，还有可能倒欠生产队。
为了让自家二儿媳妇好好干活挣满工分, 柳家夫妻到没敢在饭食方面分出个三六九等，偏心自己喜爱的长子长孙。
可自打办起公共食堂，觉得不管干好干歪都有饭吃的柳家夫妻可就没了顾忌。
由于下花村食堂定人定量，每个人的口粮量也就刚够不饿肚子。
心疼自家正长身体的大孙子, 怕他吃不饱却又不想饿着自己的柳家夫妻两，直接要求年仅八岁的香草把自己每日的饭食给了大孙子。
知道自家奶奶重男轻女，反抗没用的香草，只得无奈地跟自个弟弟同吃一碗。姐弟两自是越来越瘦。怕整日劳累，回来洗漱完合眼就睡着的赖春花为这事上火，早已懂事的香草自是拉着弟弟缄口不言。
而因力气大又勤快的缘故被分配到活计多的地里干活，一直没跟柳家人一块吃饭的赖春花自然不知道这事，晚上回到家见自家儿女一天比一天瘦，也只以为是天气炎热孩子苦夏的缘故。
要不是因着这次秋收夏新明为了好管理，直接以家庭为单位，一户一户的安排收割任务，怕是两个孩子饿出好歹来，赖春花才会发现。
“我，我问过香草，她说她不饿啊！”
见自家媳妇责怪自己，不知自家闺女怕自己饿肚子上工才那么说的柳二委屈地辩解道。
“你，你是猪脑子啊？一碗饭食能有多少，香草和军子还得分着吃，怎么可能不饿？”
嫁进柳家这么多年，虽早知道自个男人是个榆木疙瘩、脑子缺根筋，赖春花还是时不时被柳二的蠢钝给气到，小声地喝骂起来。
这要是换了其他男人铁定会为了所谓的面子跟自家媳妇干架，可柳二早习惯了赖春花这凶悍的模样，只讪讪地向她认错。
“我，我错了。我每回给香草拨饭，她都拨回来。我以为……”
“行了，行了！三弟都说了啥？你给我好好说说，一个字都不许漏咯！”
懒得跟柳二继续掰扯自家闺女到底饿不饿，赖春花忙打断他的话，问起他与柳笙交谈的经过。
柳二脑子虽说不灵光，但记性倒是不错，忙一五一十地把柳笙说过的话复述了遍。
“这工作我要！家也要分！”
因柳二瘸腿挣不了多少工分，怕不勤快自家会更不受柳家夫妻待见，一直把自己当男人使唤的赖春花其实早萌生过分家的念头。
因着下花村地处偏僻，村民大部分穷困的缘故，这父母拉拔大前头孩子给他们娶妻，然后让他们负担后头弟妹嫁娶早已约定俗成。
当时原身和柳四还没结婚，知道自己提出分家根本站不住脚的赖春花这才按捺了下来。
眼看再过十来天，连柳四也要成婚，听了柳二复述，早过够憋屈日子的赖春花那还忍得住，忙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可爸妈不会同意的。”
想到自家妈撒泼打滚的功力，柳二心有余悸地说道。
脑子还算好使的赖春花可不相信柳笙会无缘无故说这话给自家男人听，回复到：“三弟既然这么说，一定有法子，天亮我就去问他。”
……
“阿笙还没起？”
夏大方从水缸里瓢出小半勺经过多日沉淀变得没那么浊黄的水，小心翼翼地淋在面巾上，边洗脸边问在灶屋里烧水、好给自家闺女冲麦乳精补充营养的王红芬。
“你小点儿声，阿笙昨晚那么晚才睡呢！”
正往灶口里填柴火的王红芬怕他吵醒柳笙，赶紧抬头回话道。
“我也睡很晚啊，咋没见你让我多睡会？”
天刚亮就被喊起去挑山泉水的夏大方见女婿一回来，自个在媳妇眼里就没了地位，忙小声嘟囔了句。
转而想起快要枯竭的山泉，不知将来连喝黄泥水都是奢侈的夏大方忧心忡忡地冲灶屋里的王红芬喊：“这山泉眼看就要干，我这不是想找阿笙商量商量咋多弄些清水回来存着。总不能让小雨喝这黄泥水吧！”
“嘶~”
顾不得因被惊到、不小心遭灶火烫了的手，王红芬赶忙把柴往里一塞，跑出灶屋尖声追问：“啥！连山泉都要干了？”
“那可不！原来腕口那么大的水流，今儿个我上山接水的时候只得拇指大了。”
怕自己说得不够形象，夏大方忙伸出胳膊手给自家媳妇比划起来。
“咱们村现在可就靠着山泉和大安河里剩下的那点子水过活。这要是干了……”
想到十年前村里干旱的惨况，王红芬吓得一个哆嗦断了声。
“待会我跟华强去县里的时候跟他说说。他鬼主意多，一定有法子。”
本就因自己想不出办法才想着跟柳笙商量的夏大方，自是清楚自家媳妇想到了什么，怕她把自己吓出个好歹，忙安慰道。
……
此时还在院里说话的夏大方二人可不知他们自认为还算小声的交谈早已吵醒了屋里本还睡得香甜的柳笙。
昨日柳笙赶了大半天路从县城回来早就累的慌，又跟着去捉人到半夜才回家，好不容易能抱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小丫头睡觉，可不就睡得沉，天都大亮了还不曾睁眼。
而睡在他身侧的夏雨老早就被肚里孩子伸手伸脚的动作惊醒，怕自己下炕的动静吵醒柳笙，只安静地窝在一旁，微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静的睡颜。
笙哥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