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是《盛宴》吗？”周寻安犹豫着问了一句。

“是，”邹定钦说，这个问题比较有引导性，他重新滔滔不绝起来，“我妈那个时候开书店，平时就卖卖书，DVD光碟也租，我有时候会过去帮忙看店，那天晚上我很无聊，就随便拿了一张我妈新进的光碟来看。”

“我平时胆子也不小，但是《盛宴》还是给我留下了很大的阴影，”邹定钦回忆起当年，那是个鬼片里还有鬼的年代，虽然《盛宴》男主只是个单纯的神经病，“我当时就被男主吓到了，心想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干出这么变态的事……”

鱼贩子男主把鱼化为的妻子杀死，鳞片还一刀一刀刮下来。

血从天花板上一直渗透到楼下。

“所以我从小就不爱吃鱼。”邹定钦说到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周寻安正低头收拾衣物，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突然他的动作停顿住了，慢慢抬起头，侧了侧脸，冲邹定钦露出一个堪称阴森恐怖的笑来。

邹定钦还沉浸在回忆里，周寻安的这个笑简直跟《盛宴》里的一模一样！他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周寻安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笑了两声问他：“是这样？”

“是。”邹定钦勉强恢复镇定，老实承认，“我当时就觉得这个演员演得真好，就是可惜……”

“什么？”周寻安没听清。

“可惜那张脸。”邹定钦小声说，又连忙补充道，“后面慢慢就不觉得可惜了，后来就觉得周先生演哪部片子，哪个角色都很适合，因为周先生很厉害，演技又好……”

周寻安觉得好笑：“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邹定钦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艰难的点点头：“不止我一个人，您去网上一搜，好多影迷都是您颜粉来着。”

“这都是火了之后，”周寻安收拾完毕，在床边坐下休息，“没火那阵可不少人骂我，说我鼻子太挺，眉毛很浓，脸不对称……”

他看了邹定钦一眼，笑了：“难得你那时候就觉得我好看。”

“好看，”邹定钦用目光描摹了一遍对面人的五官，那张脸在近前跟在屏幕上会有很大的不同，但单就五官来看，仍是他记忆深处的那副，“我一直以为您是混血儿。”

“是吗？”周寻安在他的注视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过两个人倒是都默契的没有再提他究竟是不是混血儿这个问题。

“你最近拍戏拍得怎么样？”周寻安想到什么，问邹定钦。

提到自己拍的那部古装不知道是玄幻还是爱情还是喜剧的戏，邹定钦显得有点沮丧，摇摇头：“不怎么样，我觉得剧本太烂了。”

“哦？”周寻安很感兴趣的问他，“是哪里你觉得烂？”

“哪里都烂，”邹定钦想了想剧本，皱起了眉，“男主魂穿到古代，还拥有了超能力，不整天想着怎么回家，反倒是沉迷起了美色，沉迷美色不说，先神交代给他的任务他也从来不放在心上，剧本上写人设是‘活泼’‘机灵’‘装疯卖傻’，结果我看了看后面的剧情，觉得这人就跟真傻一样。”

他叹了口气：“而且台词也有问题，我演的是现代人，台词现代化一点没什么，结果和我对戏的王爷台词比我还要现代化，他甚至把自己的仆从说成内人。”

周寻安没有说话，隔了半晌问他：“你觉得《盛宴》算不算一个好片？”

邹定钦想了想剧情，摇了摇头。他当初也只是被血腥的情节和主角的演技吸引。

“剧情差，台词差，”周寻安说，既然对方提到了《盛宴》，他就用《盛宴》举了例子，“先不说这些问题重不重要，你还记得《盛宴》里有一场戏是腐肉里面爬满了蟑螂，装肉的坛子被我摔碎了，然后我跪在地上，在满屋子的蟑螂里找魂符，你还记得吗？”

邹定钦不说话。

周寻安又说：“当时剧组穷，用的是真蟑螂啊，虽然是喂宠物蜘蛛的那种，还算干净，但他们不知道我从小就怕虫啊？怎么办，还不是硬着头皮上了，我还记得那场戏N了有几十次吧，我差不多就吐了几十次。”

“到后面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每次一开拍还得硬着头皮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头开始演。”

“你既然接了这种片子，那肯定没资格说要改，”周寻安看着他说，“人设摆在那儿，你就尽量去找人设定的那种感觉；台词剧情差你就尽量表现得比别人好，不让话撂在地上。烂片里面也总归有一两个出彩的角色，既然总会有人看，那就一定会有人注意到，那么为什么那个角色不能是你呢？”

周寻安好久没跟人这么聊过剧情，演技方面的事，他跟组的时候会有一些小鲜肉，但不是专研演技的他不屑去谈，人家也不需要；别的新人，能有和他这样接触机会的又少之又少，所以他竟然一时记不清这番话是在多久之前对人说过，还是仅仅是藏在心里，第一次对人开诚布公。

他看到邹定钦眼睛有轻微的湿润，觉得对方说不定被他的鸡汤感动到了。

没想到邹定钦望向他的目光炽热真挚，开口却是：“周先生你以前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俨然一副心疼得要死却又极力忍住的样子。

周寻安默默叹了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番“传道授业”的话是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