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谢添弋去波士顿后,我开始了在香港的大学生活。也不知怎的,香港的人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多。教室、食堂、图书馆,到处是陌生的面孔,像是工厂定时机械生产一样。
回家的时候,夏姨还是会早早等着我。谢叔经常出差,嘉贤阿姨也偶尔外出工作,有时候二层就只有我一人,拖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白加道的房子一下子更空了。
原来习惯有一人作伴后,仿佛那人就真的成了如影随形的血脉,惘然间又变回孤身一人,多少竟也难以适应。
大学第三年,我申请了纽约一所大学的交流项目。作出决定的过程没有想象中容易,但世上令人难以下定决心的事无非就是如此,命运的巨轮推着你前进,让你相信因果巧合原来皆是命中注定。
圣诞前夕,我订了去波士顿的机票,打算在那逗留几日再前往纽约。飞机抵达洛根机场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谢添弋在航站楼外等我。那不是我第一次去波士顿,推着行李的旅客从出口散向四面八方,车道边接送的车辆来了又走。
“看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打开的后座车门探出身,车子在路边缓缓停稳。他说话的声音和波士顿的气温相近,裸露的手腕有轻微颤栗的毛孔,躲进毛衣袖口,又被转瞬的体温溶解。
谢添弋走近我,一只手伸出大衣口袋接过拉杆箱。也许是距离上次见面的时间太久,我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愣了一秒。
航站楼内外的温差让我不禁打了个喷嚏,谢添弋在后备箱放行李,侧目看了我一眼。
“穿这么少,波士顿晚上很冷。”
“嗯,知道。”我走到他边上,揉了揉鼻子,低着头把衣领紧了紧。
“站这干嘛。”合上后备箱后,他绕到我身后拉开车门。
我赶紧钻入后座,下巴埋在缩紧的领子里,含糊地回了一句。“没事。”
谢添弋在我之后也钻入后座,“啪嗒”一声,车门被轻声关上。
“你好。”驾驶座有人回过头,冲我腼腆地打了声招呼。我这才发觉谢添弋的车里还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盯着他看了一秒,车里开了空调,比外边暖和许多。我松开衣领扭头看谢添弋。
“叶泽,我学弟。”大概是层层叠叠的衣服太厚重,他有些不舒适地扯了扯内搭的衣领。
我回过头,叶泽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冲我又点了点头。他鼻子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容貌不算出众,却意外的沉稳。
“你好。”我这才开口,“闻彦。”
“听Elvis说过。”他拘谨地露出抹笑,看了眼谢添弋继续说道。“学长喝了酒,我来开车。”
我点了点头,继而面无表情的用面向车窗的动作阻绝这段也许对两人而言都不算情愿和热情的对话。
车子在波士顿的家门口停下。我拿了行李站在路边,叶泽让我和谢添弋先上去,他负责继续把车子在车位停好。
谢添弋在剑桥市的房子我来过几次,学校在什么街区,门口的绿化带被裁成什么形状,都似乎刚在记忆中走了过场。
上楼时,我走在谢添弋前面。
我随口问了一句,“晚上喝酒了?”
他正好赶上我,手放在门把上。“嗯,一点。”
话音刚落,门突然从里间被人打开。闹哄的声音像涨潮一样瞬间扑面而来。
“wow!!”
“欢迎欢迎!”
五六个年轻人堵在门口。我甚至来不及分辨他们神情如何,下意识皱着眉倒退一步。
“进去吧。”谢添弋收回手,像是习惯了类似场景,淡淡地靠在门边给我让了个道。
“Elvis,你哥好帅哦!”
“你们家基因也太好了吧!”
我低着头换鞋,那种感觉说来奇怪,仿佛从头到尾我是来访的稀客,被出其不意的见面仪式愣怔的不敢抬头。
“我帮你拿进去吧。”其中一人说着拉过我的行李箱。我顺势看了对方一地搭上拉杆。
“谢谢,我自己来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客厅。壁炉前的圆桌上散着一叠卡片,估摸是游戏的人正玩得起劲,匆匆忙忙搁在桌面。壁炉的对面方方正正地摆着一棵装点好的圣诞树,金色红色的小彩灯落在地毯的尽头,和多余的糖果、小红袜杂乱地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