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上（1 / 2）

我们在巴黎度过了最后一个白天，在前往阿维尼翁的火车上，谢添弋挨着窗看书的侧脸像晃动的烛焰，影影绰绰出现在我昏昏沉沉的视野中。

一年一度的戏剧节为这座古城招揽了无数的游客。艺术和剧场使世界各地的人欢聚一堂。好在我们提前预定了酒店，在人潮涌动的阿维尼翁，我和谢添弋不至于露宿街头。

那时候来参演的剧团和慕名而来的观众仍以欧洲人为主。阿维尼翁的街道，被剧团迥异的宣传海报占领，远远望去，像极了一道斑斓的风景线。我和谢添弋像乱入桃林的观光客，OFF单元的自由和狂放使我们应接不暇。在古典音乐声中，白面朱唇的男人从我们身边经过。他身着黄白相间的宫廷戏袍，蓬松夸张的卷发为他留下的笑容增添了诡谲的复古风情。花花绿绿的人群和轮流交替的音乐充斥着整个古朴街道，有人踩着红色车轮冷不丁向我伸出手。

我惊地后退一步，谢添弋的左肩晃了晃，在鞋子和地面发出短促的摩擦声中挡住了我一半的视野。

单手挥舞旗帜的演员在红色车轮上抱歉地冲我们弯了弯腰，一面说着我们完全听不懂的法语一面熟稔地扯过腰间卷成筒的海报递给我们。

谢添弋这才将手缓缓收回裤兜。我走到他前面接过海报，为适才盛情前表露的过分警惕感到由衷的抱歉。

车轮上的男人看出我们的迟疑，为了成功拉拢我们使出浑身解数。他很快就换了一口流利的英文向我们解释即使不会法语也能看懂他们的剧目。

“请来看看我们的戏吧，先生。”

我和谢添弋跟着同样被说服的人群来到一处不足六平米的演出场地，在那里，蓝丝绒搭配红白布条的迷你戏台成为主要的表演道具。引导我们的男人一下从车轮上跳下来。他转过身朝道具小屋的方向挥了挥手，两颗可爱的小脑袋瞬间从蓝丝绒背后探出来。没一会儿，就有活蹦乱跳的两个小孩跑到他身侧手拉着手。

我很早就了解到OFF单元的不拘一格。三两个人自成一派，从舞台、道具、宣传到表演，无所不能。

在香港的时候，我偶尔也去剧院看戏，但没有哪一个和那天在商铺前小场地上的相似。这个仅由夫妻和孩童组成的剧团，带着对戏剧的天然的、质朴的热爱，在异国他乡的夏日悄悄打动了我。

结束的时候，躲在幕布背后只留脑袋在外扮作人偶的男人变戏法似儿的掏出一束娇嫩的粉色玫瑰。从游客细碎的交谈中，我推测他即将从成圈的观众里挑选一位幸运儿送出这束讨人欢心的玫瑰。

扎着发辫的小孩蹦哒着出现在人前，她接过男人手里的花束，奶声奶声地冲观众说完谢谢又鞠了鞠躬，紧接着便转动着碧蓝的眼珠三分怯七分好奇的在人群里打转。

她走到谢添弋跟前，停下的动作让左手边早已手成怀抱状的女士大失所望。当然，这大失所望的人中也包括我。

我遗憾地失笑出声，在谢添弋身侧用鞋尖踢了踢他的鞋后跟。

“小朋友等你伸手接呢，看你多招人喜欢。”我打趣他。

谢添弋转过头看我一眼，不慌不忙地半蹲着接过花束。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梳着小辫的女孩目不转睛地眨巴眨巴睫毛，倏一下便捏着裙子一角雀儿似地跑到齐齐谢幕的家人身旁。

“你和小朋友说什么了？”离开的路上我有些好奇。

“谢谢啊。”

“…就这样？”

“不然呢。”

他的意思是我们的法语水平够呛，除此之外也不见得能有什么超常发挥。

我只好点点头，继而用半信半疑地口气调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