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梁照昏迷半月之久,如今刚醒,脑子尚还处在空白状态,也不知道今夕何夕,用力一回想,只觉眼前“哗哗哗”地像走马灯一样,闪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脑袋像被四分五裂,疼得双手抱头直往车窗子上磕。
赵樽赶忙拉住他,简单说明此间情形,道,“梁照你听我说,过去的事你且不用去想,现在最紧要的,便是安心养伤,即便不为你自己,也替三娘想一想,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知余,有周姑娘,有好多好多人都在为你担心,现在很多人都在做着应做的事,你也要做你此时应做之事。我们正在去北境的路上,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安心休息一下可好”
赵樽没曾想梁照醒来会这般激动,一时六神无主,他是真心不擅长应付这般惊弓之鸟,只努力找些话来说,好借此分散注意力,莫让他再想那些头昏脑胀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了定神作用,梁照渐渐安静下来,呆呆坐在座榻上,似是正努力将那一团乱麻的局面,理一个头绪,赵樽便不再去扰他,默默坐在一旁,给他时间去做收拾。
良久,只听那人似突然惊醒,道,“我的剑呢”
赵樽忙地把一直放在身边的东西递给他,道,“在这儿,一直都在这儿”
梁照把剑拿在手里,自清醒后便开始大起大落的情绪,这才暂且得了归处,赵樽也终是松了口气。
就这样拖拖踏踏,且走且停,待走到北边最后一个城镇“无难城”,已经一月有余了。
这日,黄昏十分,夕阳将天空染红了大半,残阳似血,鲜艳欲滴,在这荒凉的北境,更是多了几分雄浑悲凉的悲壮。
他们一路走来,不敢以真面目引人注意,乔装成富家公子哥,有侍从护卫陪同,一路游山玩水。
赵樽,梁照和老十二表面上就像是结伴同行的至交好友,“乌鹰”之首漆鹰,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五人是侍从和护卫,老十二跟在马车一旁和前面五人骑马而行,赵樽和梁照则坐在马车里,为了不露出破绽,亦使队伍看起来不那么突兀,老十二一改往日的惜字如金,时不时的隔窗和车里的人闲聊,什么“阿七,方才在‘好庙村’里喝的那碗杜康酒果真非一般凡品,我说带一坛回去,你非说什么‘好酒一碗足以,滋味当存永固’,百般啰嗦,真是好没意思”
什么“阿七,方才‘花湖镇’里的桃花开了,那般烂漫明艳,灼灼十里,当真好景色。不过,要我说,若摘一枝戴你身上,那才真叫好颜色!”
此一番下来,前方五人听得一阵冷汗涔涔,不停的往马车里面觑,生怕里面那人恼羞成怒,“唰”地扔出来一梭镖,让他们血溅当场。
而说话之人依旧毫无自觉,兴致勃勃地继续道,“阿七,那日在太河镇花灯节上,那些花灯怎地那番好看?本想送你一只来着,怕你不接,便没敢动手”
当地的花灯节,放花灯除了祝福祈愿,其实还有一求良缘之意,听人说,若是女子有了心仪的男子,便送去自己的花灯,若是男子接了,便是注定的一段美好姻缘。
白鸿萱不知其中缘由,此一番话倒是暗合了后者之意,漆鹰只觉不妥,暗地里给那孩子使眼色,可惜那人压根不往这边看,害他一番好意,全丢进了臭渠子里!
什么叫忍无可忍便不必再忍,赵樽这一路上耳根子就没清静过,他从来不知道总是一直跟在他身边,能两个字说完绝不多加一个字,能一句话说完,非得劈成半句话来说的孩子,有朝一日竟能变成眼前这个噼里啪啦学嘴八哥似的少年。
本来既愿意说话也是件好事,可听他嘴里不着边际的烂耳朵混话,不知都是从哪学来的,自己可从没教他这般说,莫不是跟着漆鹰那几个不着调的学来的?打定主意,这次回去非得对军营里一些乌烟瘴气的靡靡之音做个彻底的整顿不可,看看究竟是从哪个闲得蛋疼的二货嘴里漏出来的,既想说,就让他站在全军将士面前说个够,一日不够说两日,两日不够说三日,非得让他说尽兴不可。
而此时,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漆鹰一行不禁地一阵头皮发麻,后背不停的往外冒冷汗,此时正值暑气正盛的□□月份,弄得几人像过寒冬腊月天似的,只觉这感觉实在来得诡异。
就连梁照,这一路走来,每天听他们几人插科打诨,耳濡目染,也渐渐的忘了那些教人烦心的事,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偶尔也能说上三两句玩笑话,彼此都是热血男儿,意气相投,很快,对待梁照,他们不像一开始那样,那么的僵硬和陌生,熟悉了梁照的为人,发现他也不是那么的古板和不通人情。
只是,除了一人,似乎对他总有那么股说不清的敌意。
老十二是在七年之前遇见的赵樽,那年他十岁。
那年,赵樽也不过十七岁,跟随父亲老王爷赵钺,征战沙场。
敌军不过是西北大漠里的一些蛮夷之民,本来不足为虑,哪曾想,他们使了见不得人的阴险手段,驱使蛇虫毒物为他们所用,弄得军营里三步蛇群,五步虫阵的,军心大乱,且它们剧毒无比,一旦沾身,必身中其毒,无反抗之力。
那次大战,我方损失惨重,虽然赢得战局,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是大捷,不如说是奇耻大辱,战后,全军几乎大半都中了毒,亏了一位江湖药师出手相助,及时制得了解药,这才避免了最大的伤亡,然而那人却不肯透露身份,悄悄而来,悄然而去,仿佛天降贵人,救赵家军于危难。
然而那次大战真正的损失,便是他们的前锋大将,小王爷赵樽与大帐失了联系,不知所踪。
直到三个月之后,赵樽安然无恙地回来,身边便多了一位寡语少言,面无表情的半大孩子,此后,他被赵樽一直带在身边,历经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局,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长成了如今这般独当一面,那只当初小小的雏鸟,渐渐丰满了羽翼,开始振翅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