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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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旭小时候经历的案件，我也上网搜了，但什么都没搜到，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也不算什么轰动社会的大案，遗留信息极少。最近我自己也翻阅了一些连环杀人案书籍，里面的罪犯基本都有遭受原生家庭暴力的阴影。像池旭这样，经历过双亲惨死的，还暂未发现同例。我打算联系一下市监狱，看能不能以作家的身份去采访一些杀过人的牢犯。连环犯罪案凶手基本都被处决了，监狱里服役的无非是个案凶手。但至少能让我了解杀人的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对判断同学的故事会有重要作用。
之前去同学大学校园，我还遇到了一位老人。他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看起来有些痴傻。今天妻子问我还记不记得，我说有印象。她这才告诉我，那个老人就是张齐的父亲。她说张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和儿子关系闹僵了，不愿回家住，在校内租了房子，一个人待在学校。她也很久没见过张老师了，才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我想起张齐风光的样子，有点感慨。
[第十天]上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整个房间仿佛都变得轻柔和煦。已经快十月了，天气转凉，外面似乎有风，树枝轻轻摇晃，落下一片片枯黄的树叶。我醒得很早，池旭还没起床，我面对他看着他熟睡的眉眼。轻轻把手放上去，从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最后落在他的脖颈处。我想我永远忘不了他试图掐死我的场景，我略微收紧了一点右手。
我能感受到他血液的流动，脉搏的跳跃。这个时候的池旭看起来格外脆弱，但我知道，只要我将双手放上去，下一秒情况就会反转。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将手慢慢收回被子里。
“嗡 嗡 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振动，我正想去拿，突然感到腰部一紧。池旭醒了，他拿过手机按了接听，然后放到我耳边。心脏骤然紧缩，刚没看到来电显示，我不知道这是谁。万一是张老师或者袁裕，我和池旭距离很近，就算手机再隔音我也担心他会听到。
“您好，是王子鸣先生吗？这里是永泰保险，我们才发现...”是推销广告，我摁断了电话，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有些出汗。池旭还在看着我，我勉强笑了笑，然后把这个号码拉黑了。我又随意点了点手机，一些小动作能让我尽快平复下来。
我和池旭一起吃了早餐，他告诉我今天会有菜农过来一趟。我们吃的菜有时会在超市买，有时会联系菜农帮忙送过来。我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我下午想出门散散步。”其实我已经不在意能不能出门了，但我想试探一下池旭的态度。
池旭在门口亲了亲我，说：“可以，明天开始。”他走了。
一想起今晚我要做的事情，我就觉得无比恶心。他果然把尸体转移了，今晚他会怎么运进来呢？尸体被带进别墅的时候，我打电话给袁裕可以吗？这样来得及吗？
“哪天你拿到关键性证据了，把东西锁在恒升银行西河路分行的保险柜里，我派人去取，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想起袁裕对我说的话。上次报警，我以为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事实却并非如此。池旭背后还有同伙，警察来这里什么都没找到。小刘说的很清楚，最近袁裕在忙好几个案子，警局并不想调查池旭，带队出警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提前联系了袁裕，让他在别墅周围等候，先不论这件事能否做到，哪怕真的人赃俱获，我反倒担心袁裕的安危。
池旭说过，如果事情暴露，有人会在警察到来之前先处理掉我们。我虽然没有百分百相信他的话，但我觉得至少有部分是真的。以我对池旭的了解，他不会编造这种谎言来骗我。能骗到我什么呢？如果确实有这样的人，叫袁裕过来无异于让他送死。
只有我自己，拿到实质性的证据，最好是视频或者录音，加上尸体的部分组织，才有可能成功。今晚我会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把池旭如何诱导我下刀的过程都录下来。我要让他说出，他是怎么杀的这个人。
除了杀人狂，法医也会解剖尸体，但目的却截然不同。我可以做到的，人已经死了，我动手是为了帮她抓住凶手，如果她知道也不会怪我的。
关于写作的事情，我还没有跟Ada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Ada一直觉得我是有天赋的作家，非常擅长描写死亡场景，只是逻辑感不强，所以作品一直不火。她总对我说，希望我写一个逻辑自恰，前后规整的故事。我也一直在尝试，一直在进步。可现在，就到此为止了。只要一想起池旭做的那些事情，我就浑身发冷。如果不是要整理思绪，我甚至连电脑都不想打开。
登录网页的第一时间我就刷新了贴吧账号，没有消息。我内心也知道那位在贴吧发帖的人能够看到我私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连账号密码都忘记了。
我又想起了那个邮箱，写壁永理财新闻的作者——严朔。我写了一封邮件，想询问壁永理财的事情，最后还是没点发送，只存到了草稿箱里。这不是我想调查的，方向根本不对。
在警局的时候，我委婉地问过袁裕关于池旭的律师，袁裕说那位律师背景很干净，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律师很可能没有亲身参与到杀人案件中，只是帮忙善后，我想知道是谁把他介绍给池旭的。
我得梳理一下，池旭的同伙包括送餐员，律师，很可能还有那位女同事。倒着推呢？谁有那个能力，在警察来之前让我和池旭永远闭眼。律师和女同事都有密集的社交生活，一旦动手必定会留下痕迹，说不定还会被查出更多案件。送餐员是可能性最大的，也许他是独自一个人，没有亲朋。这个小团队也许达成过一个协议，杀掉所有可能泄露线索的人。但池旭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威胁到自己，根本说不通。不对，一定还有其他人。一个足够强大，能够掌控或者说限制池旭的人；一个就算犯了罪也能被掩盖下来的人。
我想到警局置身事外的态度，有可能是警队的人吗？如果池旭的同伙是警局高层，那么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泄露消息，为什么池旭能够从警局安然走出。我不能再联系袁裕，他在警队，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会不会袁裕早就猜到了，所以才会极力制止我回来。
如果池旭的同伙是警局高层，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呢？一定有共同的利益，他们才能合作。仅仅是权钱吗？池旭给钱，警局帮忙掩盖杀人事件。这个高层到底身处什么地位呢？我去省局报案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海里翻滚，然而我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猜想。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我又上网搜索了一下池旭待过的福利院和学校，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其实我很不想查池旭十岁那年发生的案件，但没有办法，也许那些报道里会有什么线索。我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关键词：“凉乡镇”“入室杀人案”“十岁”“唯一幸存”。这是九十年代发生的命案，记录很少，但依稀也能找到几个相关链接。在一个论坛里，我找到了一位据说是办案民警发的帖子。
“细述凉乡镇1211恶性入室杀人案”1211，1211。我知道有些案件命名是按照人被杀的方式或者案发地点/时间，比如“开膛手杰克”和“白银市连环杀人案”。十二月一十一号，是池旭的生日。在他十岁生日那天，有人闯进他的家，杀害了他的父母。
我知道他是一个杀人犯，连环作案，剥皮分尸。但当我看到1211这组数字时，我还是很难受，我仿佛看到那个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的、年幼的池旭。如果他当初死在房间里，所有后来被他杀害的人都能幸存。但他死了，就没有池旭了。
“小少爷，我如果被抓，就是死刑。”
我想起池旭对我说的话，在此之前，我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道德感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法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亲手把池旭送上电椅，看着他死亡的那一刻，我会后悔吗？我又想起那些被池旭杀害的人，想起我的父母，还有他今晚会让我做的事情。
我点下鼠标，开始查阅帖子内容。
“我当年刚毕业，被分到凉乡镇警局。”
“死亡场景极其惨烈，所有目睹第一现场的警察都吐了，我整整一个月吃不下肉。满屋都是鲜血，尸体被劫匪用斧头砍得不成样子。”
“凶手有严重的人格障碍，缺乏共情能力，对杀人事件供认不讳，并直言没什么可后悔的，杀人和吃饭喝水一样普通。”
“连续几次作案都是无差别灭门，这次有一位幸存者，才10岁，看上去很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