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1 / 2)
06
我看了同学一眼,有点吃惊,他不像是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反抗的人。也许读者没有体会,不知道这需要多强的心理素质。我研一有一次遭遇抢劫,那时候学妹刚失踪不久。晚上我在图准备回寝室,路上想买冰沙所以走了小路,路口一般会有两三个摊贩卖夜宵。
也许是失踪案的原因,才十点多小路上就没什么人了,路灯有些是坏的,灯光忽明忽暗。走到一半的时候只剩我和另外一个男人。他穿着T恤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眼看路口就要到了,摊贩的生意出奇的好,能看到好些人在排队。这时,身后的男人突然冲上来拿一个东西抵住了我的腰,很尖,像是刀。他压低声音说:“刀很锋利,照我说的做。往前看,继续走,别回头。”那一瞬间我全身都凉了,几乎挪不动步。我本来可以找机会大声呼救或者飞快逃跑,但我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走到路口时,他取下了我的书包,并威胁我不许对别人提及这件事。因为包里只有些杂书和资料,没有贵重物品,我也就没有报警。时隔多年回想起来,我当时什么都不敢做,连多走两步都战战兢兢。所以大家带入情境,就能体会到同学那时的举动有多难得。
[第五天]
我没上楼,在客厅待了一夜,一直盯着楼梯口。直到太阳完全升起,都没人下来。
我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把昨晚翻出来的文件放回包里。看了看落地钟,早上九点了。池旭平时八点就会从家里出发,现在还没动静。他昏过去了?我其实拿不准自己刺中了哪个器官,只知道是腹部。想了想,我还是走上楼,刀还拿在手里。
我敲了敲门,没人应,想打开门发现门锁住了。
“池旭,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顿觉浑身乏力,再反应过来我已经蹲在门边了。我听到Eric在楼下叫,我应该起来帮他清理猫砂,再换水换粮;我应该翻遍整个别墅,池旭不可能没有通讯装置用于和外界沟通;我应该去储物间看有没有机械能撬开门窗;我应该...
如果我捅到要害了呢?
如果他死了呢?
他没办法报警或者叫救护车,因为房间里有尸体,还有我。
我怛然失色,这和发现尸体或是他逼我下刀的感觉不同。我知道这算正当防卫,毕竟当时有把刀顶在我脖子上。但如果他死了,我唯一的爱人和亲人就没有了。
我不知道昨晚他出于什么心理让我离开,可能是害怕我进一步伤害他,又或者,是害怕他伤害到我。
我所有自救的想法都逐渐远去,不由自主地,我想起很多事。
大一九月开学,我们专业男生少,分不齐男寝,有一个是混合宿舍,混的金融。我和张齐被分到了这个宿舍,另外两个室友都是金融的。但直到十月,有张床铺都没人。一开始我还以为有人退学,后来同寝的金融朋友才说,这个同学来报道过,接着就请了病假,现在都没来上课。我问学校允许这样吗?出勤率过低拿不到学分怎么办?朋友说,不允许也没办法,人拿的公立医院的假条,病情严重。至于学分,这位是我们专业录取分第一,比第二多了将近二十分,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直到半期考试,床铺都空着。我还在想,这人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白血病之类的。那天是十月二十一号,我去澡堂洗完澡,拿着衣服边擦头发边开寝室门。一开门就看到空着的床铺已经铺好了,黑白格子的被单。有人正背对着我整理书桌,我们是上床下桌的格式。听到声响,那人转过头来,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风一吹,露出眼睛,我才发现他的睫毛很翘。笑着打了声招呼,他愣了会,也笑了。这是我和池旭第一次见面。
大一元旦晚会的时候,系里要出节目,文艺部部长是个大三的学姐,想编一段热舞,男生不够。不知怎么她找上了我,第一次我推拒了。过几天,她又来劝我,说就差一个了,其他男生身高都不够180,和女生搭起来不好看,希望我一定参加。我实在是对跳舞不感兴趣,刚好池旭在旁边,我们约好一起去图书馆。于是我顺手把他拉出来,说这有位身高够的,金融系,愿意为我们中文服务。其实我没觉得池旭会答应,只想拉个挡箭牌转移一下学姐的注意力。没想到后面他还真同意了,我问他你喜欢跳舞?他摇头。我坏笑了一下,你不会看上学姐了吧。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说:“我是看上你了。”
大四的毕业典礼,我和池旭都没参加,我们在房间里做/爱,猫在一旁玩纸盒。结束了大学四年的生活,我们即将步入人生的新旅程,几乎都孑身一人,只有和对方在一起才觉完整。那天我们睡得很晚,我闭上眼还没睡着,他在我身后环抱着我,轻声说:“王子鸣,我爱你。”
我跑下一楼,把刀放回厨房,到处找了好久只找到一把斧头,不大。我拿着上了三楼,开始用斧头劈门。房间门是实木,很厚,几乎每一下我都用尽了全力。大概劈了几十下,门锁掉了,我踹开门,池旭仰面躺在手术台上,尸体已经被挂了回去。他衣服腰部那块已经全红,地上也有大片血迹。我冲过去试了一下鼻息,人还活着。我大喘了几口气,又急忙把他捂着伤口的手拿开,我这才看到我划了一条大约六公分的刀口。看位置,应该没有刺中肝脾。他已经做了缝合处理,缝线很整齐,没有化脓迹象。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烧,应该是发炎了。我在柜子里翻了一会,拿了几片最常见的消炎药,然后去楼下倒了杯水,喂他服下了。我虽然对伤口处理有基本了解,但毕竟是个外行,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帮他用酒精清洗了一下,换了件衣服。他眉头微微皱起,我摸了一会,下了楼。
我找到几根麻绳,把他的四肢都绑在手术台上。又把手术刀之类的收回到柜子里,确保他触碰不到。等一切都做完,我才去搜他的身。衣服里没有任何东西,左裤口袋也没有,在右边我摸到了什么。
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黑色的长方体,金属材质,不大。长四厘米,宽高两厘米左右,没有任何按键。我回忆了一下,池旭确实是按了什么才锁的门,他身上只有这个。可能是自动感应的,现在门锁坏了也映证不了。我内心涌上一股怨气,狠狠把东西摔到墙上,“砰”,东西弹回到手术台边。我想过把这个金属块毁了,拿斧头或者什么别的。池旭就算和外界失联,也一定有办法走出别墅。我了解他,一定会给自己留后路。
也许这个东西被破坏反倒会发出什么信号,我又把金属块捡起来,打算等池旭醒了问问再说。Eric一直在叫,我过去清理了猫砂,又添了水食。他今天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叫声都有气无力的。早就过了十二点,没有送餐员过来。我去厨房打了杯果汁喝,又给池旭端上去一杯。
回到三楼时,他还没醒,我这才想起来房间里的尸体。我取了一个小塑料袋,剪了一束头发放在里面,然后把塑料袋藏在了衣服里。我走到第一间房,这时我已经非常疲惫了。最后我还是没做什么,敲开玻璃把里面的肢体收起来其实是多此一举,警察如果来这里,自然能看到这些残肢,还被保护得很好。我想仔细看看这些肢体,刚走没几步,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吱呀”的声音,应该是池旭醒了。这两个房间的门我都是关着的,看来除了第三个房间另外两个的隔音效果都一般。
我开门走进去,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拿着的东西,似乎想说什么。
我过去把靠背调高,喂他喝了点果汁,顺带摸了摸他额头,不那么烧了,全程他都很配合。
“你按了哪几个键?”他的声音非常嘶哑。
“我都按了一遍。”
“把我松开。”
“不可能,你先放我出去。”
池旭挣了一下,弹回到手术台上,发出“砰”的一声。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皱了皱眉,语气却不显急躁。
“什么?”
他看了我一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