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1 / 1)
时间回到二月初,在冬天就要渐行渐远的时候,上海突然迎来了第一场雪。尽管来得迟了一些,鉴于稀罕,广大群众到底还算喜大普奔。魔都银装素裹,风景倒是美丽,除了冻得大家脑仁疼。
陈家瑜缩着头走在大街上。刚刚结束了一个项目,完成了最后一个客户访谈,她已经开始欢欣雀跃,准备春节假期的安排。因为又要去美国看史蒂芬,她由衷感到有些抱歉:父母就在上海,她在三个月项目期间,却只回去看过他们两次,每次平均不到四小时。因此,出发前,现在要去父母家安抚一番。
想起史蒂芬,她的嘴角弯了起来。她和他相识于C大商学院,那所昔日辉煌工业都市的冬天才叫真正的冷。彻夜大雪后,第二天一早出门前,在车里时常需要长时间破冰和预热,才能够上路。
这天早上,她努力了半个小时,依然打不着火,耳朵冻得通红,双脚也麻木起来。这时候,一辆白色的标致停在她面前,司机摇下车窗,问:要帮忙吗?
就这样认识了,这位喜欢美食、偶尔会满脸通红的土耳其腼腆大男孩,就住在她的公寓楼下。为了“保护环境、节省能源”,他们互相搭车去学校,从开始的偶尔,到后来的经常。
一个周六晚上,她正在洗脸准备休息,有人敲门。打开门,是史蒂芬。是时,她穿着邋遢的家居服,头上还戴着不知哪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小猫发箍,脸上的铅华很不幸已经洗尽,只能强撑着平静面孔,询问理由。
他声称自己忘带公寓钥匙,需要从她的窗口爬过去。尽管陈家瑜很怀疑这种实践的可行性,但还是给了他试验的机会。十五分钟后,他的试验宣告失败。
但是,在离开之前,他委婉地提到,下午跟学习小组的长久讨论,使得他口干舌燥。陈家瑜这才惊觉,在纠结自身形象是否已经崩塌的同时,自己居然忘了给客人倒茶。
该晚,洗尽铅华但还是抽空换了一身丝质睡衣的陈家瑜,和喝完茶屁股依然没挪窝的史蒂芬,详细讨论了“忘带钥匙”的后者,究竟应该接着窗口试验,还是去入住酒店。鉴于“天色太晚爬窗不安全”,以及“穷学生不应该浪费钱”的考量,两个方案均被否决。
于是,该晚,他留宿于陈家瑜的沙发上。
再后来,他留宿的位置,从陈家瑜的沙发上,移到了陈家瑜的床上。
2011年夏天,史蒂芬照例来到香港休假。
周末早晨,史蒂芬拍着她屁股,提供叫早服务。她眯着眼睛走向洗手间,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往下看,是她踢翻的放着床边矮凳上的托盘早餐。
史蒂夫迅速进行了计划之外的打扫,打扫过程中同时完成了细致的寻找工作。
总之,在陈家瑜上完大号、头发蓬乱、眼睛上还挂着一两粒眼屎的时刻,史蒂芬单膝跪下了,把一枚什么东西,戴到了她的手上。
陈家瑜看了看无名指上的钻戒,闻了闻,嫌弃地问:“你刚刚,不会是把它藏在奄列里吧?一股洋葱味。”
史蒂芬断然否认:“净胡说!刚刚的奄列里,裹得明明是小菠菜、炒蛋、和大蒜。”
陈家瑜的父母稍微有些不满——夫妻俩是老知青,年轻时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边疆,作为医生和科学工作者,在新疆一待就是几十年,如今也重新回到上海了——陈家瑜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这要跟一个外国人结婚,婚礼还决定要去南半球的国家新西兰举行。
虽说现在一年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人毕竟比较近,想见的时候,打个电话就行。婚后,还怎么说见就见?
请帖已经发了,就算双亲大人再不情愿,陈家瑜也已经决定,婚后移居美国。她已经跟公司提出,调动到史蒂芬所在城市的办公室,当然这需要该城市的合伙人进行合议,决定是否批准。不过,她已经做好打算,就算调动不能成行,她也准备在该城市另找工作。
天空中蒙着厚厚的乌云,又开始隐隐飘雪花。陈家瑜走过某老字号,重新又拐了回来。母亲大人最喜欢这家的蝴蝶酥和杏仁排,所幸今天下雪,居然没有售罄,她喜不自禁。
蝴蝶酥要甜的还是咸的?她正在犹豫,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