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穿过漫漫长夜，随着星子明月的淡去，熟悉的乡音开始在耳边喧闹。
严弘揉着惺忪睡眼望向窗外，那座城市尚存些许寒意，老家已是杨柳依依，江水闪着粼粼波光，岸边春色如许。
回家了！
故乡二字从舌尖弹出绕着散不去的亲昵，漂泊在外落脚的地方都是驿站。回家是一种寻求归属感的意识，经历过多少内心挣扎恐惧还是难抵一抹乡愁。
转了车，挨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山路，风尘仆仆走过几里土路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庄子，严弘兴奋地叩门道：“爹诶，回来了。”
大门未锁，却无人回应，或许没听见吧，严弘这样想着便推门进了院子。堂屋桌上摆着一副碗筷和用盘子倒扣着的三碗家常菜，菜籽油独特的颜色和味道顿时勾起胃里的馋虫。放下行李后，严弘迫不及待的掀开一碗杂烩菜，菜有些冷了，晾在汤汁外的菜叶干干巴巴卷起，严弘端起碗站着就往嘴里扒。嘴巴最知道乡愁滋味，从小养出的肠胃，纵使顿顿山珍海味也难忘一口家中粗茶淡饭。
“哎呦，刚刚出去你没锁门？有谁进来了，是弘弘回来了吧？”
听到父母的低声交谈，严弘高声回应道：“爹，我回来喽！”，说着放下碗筷，起身迎了出去。正这时，邻家的老太太推门进了院子，一家三口因说话没瞧见她，老太太先不高兴，走到严弘边大声道：“怎么啊，出门一趟回来都不会叫人啦？去了大城市装不认识我了是吧？”
严弘妈妈挤出个笑脸招呼道：“这不净说话了，没瞧见你过来，吃饭了没？”，说着扯了扯严弘的袖子道：“快喊奶奶，怎么越长大越不会主动叫人了。”
严弘不大情愿地叫了声：“奶奶。”
老太太这才喜笑颜开拉住严弘的手道：“好啊，好啊，真没想到就弘儿能出头，我就说，现在再看看谁说道你们家，谁再骂弘儿白眼狼！要我说咱们这儿也就数弘儿有出息，有本事。现在在城里做大事，挣大钱，将来再娶个城里的媳妇，你俩就享清福吧。”
严弘妈妈回道：“还有出息呢，就他挣得那点养活自己就不错，我们俩是不用想了。”
严弘别扭的虚搭着老太太的手，又瞧见父亲的拐杖便道：“进屋来说吧，站着累腿。”，说罢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
“好，好。”，老太太说着便先进了屋，严弘扶着父亲跟在身后。
“哎呦。”，老太太叹了声，指着桌子上的碗筷道：“你们还没吃饭呢？我家也是，吃饭没个点。”，小快步走到桌边上手掀开盖着的盘子道，“真不错，还有鱼，弘弘回来一趟不容易，恁俩心疼儿子做了这么些好菜。”
严弘妈妈客气笑说：“我们吃过了。”
老太太似自言自语道：“还剩这么些好菜，扔了怪可惜，哎……儿媳妇还没做菜不如给我带回去吃吧。”
正说着一个微胖的圆脸女人急冲冲跑了进来，对着老太喊道：“妈，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老太太眼睛一瞪，置气道：“你管我去哪儿？你不做饭想饿死我，人家好心给我口饭吃。”
圆脸女人不服气争辩道：“我那不是刚接了你孙子吗。”
老太太斜眼瞧了瞧严弘，对着圆脸女人骂道：“什么我孙子，那是你儿，到老了我死了，你能享福我不享。你疼的跟个宝贝疙瘩似得，又是接又是送，天天揪着耳朵学，能学出来什么？能跟人家似得留大城市挣钱不？”
邻里亲戚。
这四个字此刻是勒在严弘脖子上的一道索命的铁链，稍有不慎即刻丧命。
圆脸女人气到脸发红，叉着腰又不能当面说什么难听的话，顺着老太太目光瞥到了严弘，忽而笑道：“哎，我这还没看见弘弘回来啦？还记得我不？以前跟你哥带着你去河里玩你摔了个屁股蹲儿，我还寻思刚刚碰见恁爹妈两口子出门，家里没人她怎么跑过来了。”
严弘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浮出了脑海，正想着唠唠家常，女人忽然瞧见了门口那堆保养品，惊叹道：“乖乖，真是做大老板了，买了这么一堆。还是严弘不忘本，你看多省心的孩子。”
“没有，没有。”，严弘连连摆手。
还真不是客气，这点东西看着不起眼，少说也是一个月的工资。严弘总觉得自己没本事，不能接父母去他的城市尽孝心，他们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落下许多病根，这老了一身病痛还不能在家待着享清闲。
每每去超市严弘看着那些保养品就忍不住，严弘自己不舍的吃用，倒屯粮似的一点点攒下不少这些东西。不管有用没用，总代表了自己一份心。或者说，只是买给自己的一份安心。
那人蹲下翻看边道“你说说你也不仔细看看，怎么我看着还有老年人吃的，你家没老人了，买来你爹妈又吃不到。”
严弘妈妈应承道：“可不是嘛，跟他说家里什么都不缺，我跟他爹身体又不差，买来纯是浪费钱。”
“哎，你俩身体硬朗怪好，你看我婆婆，三天两头的这里疼那里难受，让去医院又不去。这个嫌贵，那个也嫌贵，好东西不吃活受罪。”
严弘尴尬陪着笑脸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好像自己才是来串门的外客。
女人俩三言两语话赶话说到这儿，严弘妈妈只得弯腰收拾起两样塞到女人手里让道：“哎，对，你带点回去。放家里也没人吃，回去给老人补补身子。”
圆脸女人一边说着不用不用的客气话，一边接下，转身再去拉老太太：“回去吃饭吧妈。”
老太太拧着身子，用手打开圆脸女人撒泼道：“我不跟你回去，你想毒死我，我要从弘弘这里吃。”
女人也急了喊道：“我菜都烧好了，你又不吃了。人家刚回来，你从这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