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情(三)(1 / 2)
林长水找到鸿雨的时候,鸿雨正在百鬼院里睡得四仰八叉六亲不认。张着大嘴呼噜声响如春雷,睡得衣服都乱了,手拍着露出来的肚皮,相当的接地气。
林长水见怪不怪,踢了一下鸿雨,道:“起来。”
鸿雨让他一踹,呼噜声嘎的一声踩了刹车。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月光下一条晃晃悠悠的白色长尾,心里明了是谁之后翻了个身,把整张脸都埋到了被子里,嘟嘟囔囔道:“干啥啊,有事白天说……”
“你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头,在这睡你妈呢?”林长水心情非常不好,张嘴就是连环炮,“睡,你用得着睡?起来!”
“我平时也睡……”鸿雨嘟嘟囔囔,就是不愿起来,“你说吧,我听着呢……”
“界主是画。”
“啊?”鸿雨睁开左边睡眼,揉了揉耳朵,道,“界主说话?界主说啥?”
“……”林长水放弃了,他揪着鸿雨的耳朵就把他活生生揪坐正起来,一字一句附耳高声道:“我他娘的说界主是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界主到底什么妖吗!我说!界主!是!画!上仙王妃画的画!你明白了吗!?!”
鸿雨让他这连环炮打得懵懵懂懂,只觉耳朵要被他炸出血来,但他瞬间反应过来林长水要表达的意思,就这么保持着被他揪着的姿势,傻不拉几的沉默半晌,“哎”了一声。
林长水松开了他,鸿雨眨眨竖瞳,又发出了一声:“哎?”
“不对?”鸿雨眨眼眨个不停,道,“画不可能成妖……不是,不是不可能成妖,啊你懂我意思吧?”
林长水自然懂他什么意思。画乃仙物,极少成妖。若真有画成妖,也不能离开画卷本身。画妖无双足,且这画妖多的是仙力,生来就没有多少妖力,自然也是众妖中法力最低的妖,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成妖王。
“你听我跟你好好说。”林长水见鸿雨不睡了,两只气的立得笔直的耳朵也耷拉下来一点,拉了个椅子坐下,慢悠悠道,“那时候你祖宗都不一定出生了没有。”
鸿雨:“……”
“你是左护法,以前不说是因为没必要,但现在有了王妃,日后这些事肯定要被扒出来。”林长水悠悠道,“要变天了。”
鸿雨倒没怎么惊讶,反正柳昀烬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而他也不是臭不要脸到揪着人家的故事不放的人。柳昀烬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但如果必须要让他知道的话,鸿雨也洗耳恭听。
“当年花墨年,也就是如今的上仙王妃是凡人,京城里出了名的画师。会吟诗会作画,在京城风头正劲。人间那时候的圣上是昏君,那时,有人把他召进了宫里,似乎是要他给人作画。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过了三个月后,王妃被安了罪,要被加以酷刑致死。”
林长水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才接着道。
“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因为王妃画的一幅画惹怒了圣上,圣上不但把他安了罪,还把他的墨斋给烧了。幸免的只有当时悄悄送给友人的一幅行云流水,和初次落笔在儿时先生手上的镜花水月。
——而那幅惹怒圣上的画,就是界主。
王妃飞升之后,点化了镜花水月和行云流水,但界主这幅害他身陷囹圄,原本他若不点化,这就是一张死画。他知道这点,自然也不愿点化这差点让他人头落地的云锦画。
圣上对外说这画灰飞烟灭,但不知什么原因,被留了下来。界主被困在宫里十几年,这十几年里,自然听见了流言——行云流水化作金光,镜花水月飞到天上,都化作仙童陪其左右,独独他等不来这道金光。
到最后昏君被人杀害,皇宫被人打成废墟的时候,一道黑光,他成了妖。
——成妖者,要有执念。”
鸿雨眨了眨眼,有点懵逼。
林长水说到这儿停下了,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道:“你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鸿雨幽幽道,“所以界主四百年前就认识了王妃,但是王妃前几天才第一次认识他?”
“……是啊。”
成妖者,要有执念。
鸿雨想到这句话,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这执念不消林长水说,他心里也明白了。
执念三字,花墨年。
林长水话锋一转,又道,“你之后就暗中看着他吧,别让下边的坏了好事,三个月就行。”
“三个月?”鸿雨闻言一扫心中阴霾,茫然道,“为什么是三个月?是什么特殊时期不成?”
“是啊。”林长水撒谎不打稿子,“三个月嘛,大家都知道,柳昀烬总有三个月的。”
“……哈?”
林长水知道自己撒谎水平不行,干脆利落的转移了话题:“来,我接着跟你说,为什么界主与寻常画妖不同,有双足呢……”
百鬼院内,另一头。
行云流水从外面进来,手中各抱着几坛子酒。
二人各把怀里的酒一坛坛放到地上,行云一边转头来帮流水放酒,一边道:“这地方可没有陆大人,您就喝喝梅花娘呀,柳叶清之类的,解解馋吧。”
“嫁妆里应该去陆清酒那边要几坛的。”花墨年躺在藤椅上晃,闻言翻了一页手中的话本,道,“改天跟他说说。”
“陆大人酿酒不是你说就给酿的……”流水道,“再说了,大人你酒力不胜,少喝点。”
花墨年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