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1 / 2)
酒过三巡,下臣们纷纷退去,唯留几个心腹,还有正在斟酌怎么回答皇上问题的霍原。
一个大臣答道:“咳咳,回皇上,郑卿近几日身体不好,怕是最近事物繁忙,况且…郑老已致仕,身子骨大不如前,郑卿想必是顾及其父身体,才缺席宴会,也不泛是一种孝敬…”
“朕问的是他,不是你!”皇上恼怒地高声一喊。
那个臣子的手一抖,把刚刚侍女为他甄好的香浓好酒洒了一地。
霍原起身,然后拱手行礼,道:“回皇上,臣最近的确没有见过郑卿,知晓郑卿这段时间沉郁,臣觉得,最近还是不要贸然打扰的好。”
皇上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皇后在旁边看着,将手帕放在皇上的额角,轻轻擦拭着,道:“皇上,不要因动怒伤了身子,保重龙体最重要。”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敛眉,轻轻地放松了身子,道:“哎…朕怕是真醉了。”
皇上刚刚回神,只见一个身穿暗蓝色外袍,头发一尘不染,肤若玉瓷,身姿挺拔的陌生男子正巧坐在霍原旁边。
奇也怪哉,这么醒目的一道风景,自己刚才对着霍原说话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到?
那男人拿起酒杯,将酒引入喉咙,只是浅尝而已,又轻轻地将酒杯放下,眼神盯着一处,可能是皇上盯得太久了,那位男子察觉到了盯着自己的目光,眼神略带疑惑地看了过来,然后他便收敛了。
“这位是——”皇上眯缝了下眼睛,盯着那个戚牙说道。
“回皇上,这位就是臣为你说的那位隐居已久的神秘道士。”霍原回道。
戚牙站了起来,给皇上行了个礼,元祁却觉得他好玩,怕是行礼这样生疏的动作第一次做,有些不习惯了,竟是如此的僵硬。
“嘭——”
戚牙少有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极不喜欢的那宽大衣袖在自己躬身的那一刻正好碰到了那装着酒的杯子,刹那间,瓷杯倒,酒四散。
场上一片混乱,霍原在他的衣袖下拽住他的胳臂,轻轻地捏了一下,轻声道:“别乱动,按之前那样做。”
戚牙大声念道:“拜…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微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这道士,倒是好玩的很。姓甚名谁?”
“草民姓戚,名牙。”
“是何缘由,让先生来这里的?”皇上问道。
戚牙抬首,道:“近来承安城出了些邪祟作怪,若今日不除,来日必埋下后患,更祸及黎民百姓。”
皇上点点头,道:“先生所言及是,为君子之善举,看来先生,是忧国忧民、居安思危之人。隐居数年,又在一朝便将这出山之外的俗尘除尽尘垢,先生,还有何想要作为的呢?”
“皇上真心,草民心领了。草民早已习惯居住的地方,朝出晚归,做个山中樵夫,并无不好。”
台下一片唏嘘。
戚牙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想道,是自己说错了么?也不可能吧,这可是亲自跟着霍原手把手教的言辞走的,大不了到时候全都赖在他身上好了。
“戚先生果真是不落俗尘之人,来。”说罢皇上举起了手,杯子在璀璨的烛光下不时地闪过白光,戚牙伸手,向前躬了躬身,仰头喝下那杯酒。
意兴阑珊,皇帝摇摇摆摆地,退去了左右,看着皇后说:“你也下去,我…要和阿原单独说两句话。”
“是。”
戚牙起身下去了,霍原在他身边答道:“待会等我。”
然后又道,“朝娣一会儿便过来了,让她和你待在一处,别让她乱跑。”
戚牙点了点头,退下寻霍朝娣去了。
为了不让皇上发现自己家里还存在血脉相亲之人,霍原特意将霍朝娣改名,因为只有韩光子那天见到霍朝娣的真面目,所以霍原并没有特意改了朝娣的面容,当他改名字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纠结的点。
叫什么名儿呢?
若是随意取个小香小红什么的,也太随意,这样会引人注意,又不能起的太过特别。
那日和戚牙还有朝娣一块寻思的时候,突然有个妇人从门口经过,那妇人指着尾随其后的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说道:“雪乔,快来把这些撒在这儿的东西摆摆,待会儿有马车过来,是要路过我们的沉香阁的!”
霍原道:“就叫雪乔吧!”
“就叫雪乔?”朝娣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这个名字不合适?”霍原问。
朝娣摇摇头:“就是觉得哥哥你真是临时起意的啊。”
霍原笑笑:“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你别当真啊,雪乔妹妹。”
“啊。”朝娣面无表情地说道。
戚牙问:“那姓什么?”
霍原转身问朝娣:“你姓什么?”霍原又道,“霍肯定不行了。”
正巧,这时候来了辆马车,旁边的人追着前面的人喊道:“老陈!别跑了,马车过来了!你这样会碍到的!”
霍朝娣:“就叫陈雪乔吧。”
霍原点点头:“好名字!”
戚牙:“……”
没有见过更敷衍的兄妹俩了。
戚牙出去后,并没有看见朝娣的身影,于是想起了之前出府的时候霍原对朝娣说的话。
“有时间去看看姑姑,她一个人在宫里待着挺无聊的。”
嗯…那么她姑姑在哪个宫呢?
霍连宁还是喜欢熏香,这次与其他时候不同,是用的从西域运来的薰衣草做的原料,它们静静地在门楣下边儿焚烧着,传来淡淡的香气,不让人想睡觉,但十分地安神。
“姑姑,这香好像比以前淡些了。”朝娣看着连宁笑着,又道,“是姑姑最近忧虑减了不少吧。”
霍连宁一边制香,一边努嘴笑着,道:“小丫头还琢磨起我的心思来了,你怎么知道姑姑从前忧虑过重的?”
“哎?您现在不是坦白了嘛。”朝娣眯着眼笑着,头安分地趴在桌子上,像只懒懒地猫。
“身体好些了吗?”霍连宁漫不经心地说道。
朝娣点点头:“嗯,好多了。”
她又怯生生地说道:“那天,多谢姑姑了。”
霍连宁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你是继承了谁,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奔着韩光子去了,你知不知道,那天若是没把握好身体,你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时候身体没有了,想报仇也无用。”
朝娣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有姑姑嘛。”
“要不是霍原发现的早,将你带来我这儿,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朝娣撅了撅嘴唇。
霍氏一族非寻常之人,这是从生下来就决定不了的事情。
霍连宁虽然没有霍原和霍朝娣那样同一辈的特殊能力,但她毕竟和霍连城同为血脉兄妹,霍家除了霍原虽说不能御鬼,但是却能驱逐鬼。
当朝娣过来找她时,她就已经闻到了阴森森的气味,就在她的身体里面,竟然存纳着无数孤魂野鬼。
于是霍连宁动用了几乎十年不曾动用过的招术“驱鬼”,将那些鬼从朝娣的身体里驱散,成为游离在空气里的鬼,之后便由霍原又重新的收集起来。
这件事总算是圆满完成。
“后悔吗?”霍连宁问她的是杀死韩光子这件事。
朝娣摇摇头,道:“再来一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照杀不误。”
霍连宁敛眉,道:“保护好自己,凡事都有个界限。”
朝娣苦笑一声:“是啊,所以这次,我们将与他们断得一干二净。”
霍连宁轻皱眉头:“你们?”
朝娣对着她姑姑说道:“过了今晚,我们家族与郑氏长达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
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响起,朝娣猛的转头,模样变得惊惧了起来。
“这样可不行哦,我们两家的羁绊可是长长久久的,至死不休!”
郑轩笑着说完这句话,马上表情变得阴狠无比。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从门槛外面进来了,外面和里面的气氛顿时变得阴森无比。
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戚牙感叹一声,真是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雨下过后,无数鬼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
他们黑色的身影在雨中若隐若现,孤单地游离着,直到看见了戚牙,他们整个僵住,然后恭敬地弯曲了身体,叫了声鬼君好。
戚牙思索了一会儿,问道:“这里,可曾住着一位姓霍的妃子?”
一个小鬼点头哈腰道:“有的有的!她十年前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位妃子,有着非常美丽的面容,眼睛下面还有一颗红痣呢,这一看就是张薄命脸。”
戚牙:“……”
“后来如何了?”戚牙倒是想问问。
“后来被打进冷宫啦,待遇可惨了。”
戚牙抬头看着眼前朦胧的雾气,道:“你们告诉我她在哪里。”
小鬼边点头答应着,边引着戚牙去往目的地。
“霍妃半辈子荣光加身,却不想一朝失势,永不翻身啊。”前面领着的小鬼唏嘘着说。
戚牙抬头闪了下眸子:“为什么会一朝失势?”
“据说好像是因为霍氏一族的事情。大臣弹劾他们兄妹二人非寻常之人,害于黎民百姓,滋生邪神恶灵,因此也牵连了霍妃,被禁了足。”
另外一个跟着的小鬼疑问道:“咦?我记得当年皇上下的诏书,不是说霍氏账目出现疏漏,因贪污被判罪么?”
“哎,那都是欲加之罪,”他斜了旁边的人一眼,继续说道,“我可是亲眼看见过,十年前,皇上和郑清荣在宫里密谈,郑清荣可是拿皇上从前的旧账威胁他,要求他随便找个借口办了霍连城的,霍将军一生光明磊落,就被这样草草地结束了生命…哎。”
“那害于黎民百姓,滋生恶灵这件事,怎么就光明磊落了呢?”
另外一个鬼说:“霍将军,可不是现在称呼的这个霍将军。”
这个小鬼含糊的话,却让周围跟着的鬼迷茫起来了。
但那只鬼没有深究下去,而是问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霍世子的生母?”
“嗯…这就不清楚了,估计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不过我听说…那霍氏有异数,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我师父就看到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