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往事（1 / 2）

苏颖彻底卸下防备, 把头埋在自己双手手掌间哭了起来。

沈郁很理解这种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亟待发泄的痛楚，也觉得自己能体会骤然失去至亲的无助，她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陪着她。

有时候，不问、不说、静静陪伴也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良久，沈郁观察到苏颖的情绪好转了些，拿来纸巾递给她, 又轻轻在她的背脊上抚了几下。

看得出来苏颖比之前瘦了很多，手掌下的脊背过于纤瘦, 骨节突出。

苏颖接过纸巾擦干脸上的泪水, 再抬起头时，仍是哀伤的，精神却好了一些。

沈郁松了口气, 温声问道：“需要我拿点东西给你吃吗？”

苏颖压住哽咽，摇了摇头，拿起茶几上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喝了一口。

沈郁把她手里的咖啡抽走，放在茶几上，示意她等一会。自己到茶水间去热了一杯牛奶, 又拿了几块饼干回来放在她手边。

苏颖眼圈又有点发红，她指尖微颤地端过牛奶喝了一口。

无论什么时候，热腾腾的食物总是可以给人熨帖的安抚。

也许是因为胃跟心脏的距离太近？把胃安抚好了, 心里总归会好过一点。

苏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郁聊天。准确地说, 是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并不需要沈郁的回应。

沈郁一贯是个好听众, 大部分时间安静旁听，只偶尔插上一两句。

“苏靖小时候是个可爱的孩子，像个小姑娘，我也喜欢用自己小时候的衣服来打扮他。给他穿个小裙子，戴上小发卡什么的，别提多有趣了，比小女孩还要漂亮。”

“他一直挺乖的，小学时成绩特别好，跟家人也亲近，别的男孩最皮的年纪，他却从来没让家里人操过心。我爸妈工作忙，常常加班什么的，也顾不上我们姐弟，大部分时间是保姆和我照顾他。他是很好的弟弟。”

“后来……后来他个性变了很多，比以前尖锐，也更敏感。我其实都理解，谁都有情绪和脾气，都很正常。”

“他不爱学习没关系，考不上大学我们可以去国外，反正读完语言读预科，总能给他找个学校念书。他打架泡妞也没关系，反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都这样。”

“他最近喜欢跟苏远山混在一起，唉，苏远山那个人，我虽然不喜欢，但也觉得没关系，反正他马上要出国了，就当时临走前放纵一下。”

……

苏颖一句句说着，到最后声音里的无奈迷茫愈发沉重：“我一直觉得，没必要太苛责他，反正还有大把时间，我们要给他空间让他慢慢成长，却没想到，属于他的时间竟然就这样到了头……”

沈郁一直没怎么插话，只偶尔附和着点点头，听到最后却也难免觉得有点奇怪。

她见苏颖像是陷入了回忆，已经很久没有再开口，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你刚才提到苏靖他的个性变了很多，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苏颖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苏靖他……他之前遭遇了一些事，精神上受到了一点刺激。从那之后，他好像是有点缺乏安全感吧，一度对周围的人都很排斥，不愿意跟人接触。后来，他长大了，个性就又变了。我问过几个心理专家，有人说是因为他可能从内心里很排斥那个会害怕的自己，所以情绪反而会表现得比较外放，最明显的就是，以前害怕别人，现在会在人际交往中伤害别人，这算是一种出于自保的主动出击吧……”

沈郁对这个理论不是很懂，但创伤后遗症其实有很多表现形式，造成性格的转变并罕见。她理解地点点头：“所以你和家人才会一直放纵他的言行。”

苏颖低垂着头：“我这几天一直在反省，我们之前的纵容和溺爱，也许是害了他。”

沈郁拍拍她的肩膀：“看问题要分开看，不能一昧把原因都算到自己头上。”

苏颖抬眼定定看着她。

沈郁苦笑一下：“比如苏靖个性恶劣，打架逃课什么的，这里面有他自己不上进的原因，也有你们作为家人不作为太纵容的原因，如果他因此成长成为一个纨绔子弟或者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你们的确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后，我们提到这个案件，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苏靖是被人有预谋地约出去，然后绑架杀害，这个案件本身他是受害者，而需要对此负责的是那个行凶者。”

“失去亲人的你，会伤心难过，会绝望痛苦，但千万不要感到自责，这是对你自己和家人的折磨，毫无道理。你需要做的是支持家人，然后积极配合警方找出真凶。那个人才是你弟弟的死的罪魁祸首。”

苏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她用力点点头：“我明白。”

其实道理人人都懂，只是有时候人的思绪很难捉摸，总会有钻入牛角尖里走不出来的时刻。旁观者清，有时候，旁人的略微提醒，也能让自己的路不要走太歪。

沈郁鼓励地点点头：“难过就哭，不想理人就不理，有人乱说话就怼回去，给自己和家人一点时间，总会过去的。”

苏颖收拾好情绪，扯扯嘴角对沈郁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跟你说这么多，而且我居然觉得你的安慰很受用。”

“快别笑了，丑！”沈郁也扯扯嘴角，虽然自己这会儿笑得不比她好看到哪里去：“还是得朝前看呐，以后还会有很多你没想到的事儿发生吧！”

苏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