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这是今年最大的雪，也该是最后一场雪了吧。

陆瑾瑜走进博物院，呼出的白雾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道路两旁的绿植已不再是往日常青的模样，全都覆着厚厚的白，连小叶尖上都堆着冰晶。四周造型古朴的展览馆在漫天飞雪里静默着，外壁上的回字形装饰纹路也都镶上了一层白边。

第二次来，陆瑾瑜轻车熟路地取了票，低头看看表，一点二十分，她嘴角微扬，径直向非遗馆走去。

戏楼茶馆。

如昨日一般点了红茶，一碟子茶点。演出尚未开始，坐在八仙桌一方，饮一口温润如玉的茶汤，听着播放的录音里婉转的唱腔，陆瑾瑜嘴角微扬。

偶然撞见的昆曲演出，看客如潮，这才有了今日冒雪而来的执念。

静静地等待，凝视着戏台上左右两侧的“出将”“入相”，漫不经心听着隔座的女子闲聊，吴侬软语里是她听不懂的人生，只觉得怅然若失，仿佛一脚踏进了时间的迷宫，她是前世某个带着愁怨的女子留下的固执魂魄。

正在这样胡思乱想着，一个极为斯文的声音传来。

“请问，这儿有人吗？”问的是她右面的位置。

她轻轻摇头。

“好的，谢谢。”

他落座，一人，面对着戏台，坐姿端正，脊背笔直。陆瑾瑜只看得到他的侧脸，柔和的线条，如温良玉器，全然没有岁月打磨出来的那种锋利。回想起他说话时的声音，也是颇为温和。

陆瑾瑜低头，端起茶杯缓缓饮尽。

“好香的茶，”他转过身来，“是大红袍吗？”

“嗯。”陆瑾瑜这才看清楚他的脸，白皙的皮肤，修长的眉眼，不施任何脂粉，却颇有几分戏文里殊胜的风采。那双眼睛眸深如泉，粼光点点，像是雪夜里的两盏烛灯。

“‘幽径不寒林影下，红袍味里夜可无’。”

“是谁的诗？”

“胡潆的《夜宿天心》。”

“没读到过，是我浅薄了。”陆瑾瑜微微颔首，歉意一笑。

“写诗原本也是为了抒发一时意兴，又不是非要世人都去背诵，哪里有浅薄不浅薄之分呢？”

“你说的，好像也对。”

“南城有一家蕉棠茶亭，那儿的大红袍是一绝。”

“我到南城才几个月，还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处地方，请问是在哪儿？”

“在地铁2号线的尽头。”

“2 号线，嗯，以后有空一定要去品尝一下。”陆瑾瑜在喃喃着，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这个名字。

抬起头，发现他竟还注视着自己，陆瑾瑜心头一惊，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他似是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过去看第一场戏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