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沁（1 / 2）

穆池擦了擦并无干果残渣的嘴角，那动作，那表情，倒像是在抹口水。

姑娘心情似是不佳，自进门起便一直低着头，似是有难以启齿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穆池见这小丫头是真的意兴阑珊，便打消了逗她的念头，知趣退后，目光示意楚予上前。

楚予上前笑问:“阿沁，怎么了？不开心？”

被他唤作阿沁的小姑娘本就是一脸的愁容，闻言更是撇了撇嘴，哽咽起来。

十七岁的楚予虽平日里看起来柔弱可欺，且容貌还带有三分阴柔之美，但他身为男子，也有众多男子都有的通病，最见不得的便是小姑娘的眼泪。见状他赶忙伸手抚上阿沁的脸颊，轻轻抹去泪水，却越抹越多。

阿沁哽咽着，艰难开口:“阿予哥哥，我……我那个远房表哥，他明日，明日……”

“明日去你家里？”楚予道。

阿沁点头。

楚予一边轻抹阿沁的泪水一边安慰道:“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明日来便明日来啊，我与你阿池哥哥明日陪你去村口接他便是了，姑娘家家的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阿沁不停摇头，“他明日来不是做客，他，他……”

“哦～”楚予状若恍然，仍是笑着说道:“来提亲？小阿沁要嫁人啦？”

“我不喜欢他！”这是阿沁自进门起说出的第一句完整的，大声的话。楚予身子一怔，却不是吓的。

他收敛神色，再次换上那副笑容，“阿沁你听我说，你表哥对你的好不比任何人少，你嫁过去还能吃苦不成？”

阿沁的泪水涌出的速度远远快过楚予抹去的速度，她再次大吼:“我就是喜欢吃苦啊！”

楚予抿了抿唇，眸子布上几道血丝，却仍是柔声说道:“你这话若是让你爹听见了，是会伤心的。”

“他伤心关我什么事？他也不问问我的想法，自作主张便将我嫁了，他有考虑过我伤不伤心吗？”阿沁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楚予，表情坚定道:“阿予哥哥，我不想嫁给他，我只想嫁……”

“阿沁！”楚予厉声呵止，双手从阿沁的面颊移到双肩，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继续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既已将你许配给了他人，你便不能再说些违背道德的话来。”见阿沁仍是摇头，他又补充一句，“我希望你过得好。”

先前的那么多话，也没有最后这一句管用。楚予的最后一句一出口，阿沁摇头的动作便猛地顿住，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似是想笑，却笑不出来，表情很是怪异，颤声道:“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楚予点头。

阿沁眉头皱得更紧，甩开楚予搭在她肩上的双手，怒问道:“你从前说永不娶妻，是真的？你就一辈子陪着你娘？不娶妻不生子？孤苦一生？”

阿沁的声音很大，以至于沉迷殴打程秀才的众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朝这边看来。楚予却旁若无人一般，继续点头，“对。”

楚予不知道村民们是怎么离开的，却知道脸上这两巴掌是怎么得来的。穆池送走面上一边一个巴掌印的楚予，再兀自回到庖屋，已到了准备午饭的时辰。等他走进庖屋时才发现屋里正站着一人，回头看向角落躺椅，再看向面前的方栀，穆池歉然道:“抱歉，一时给忘了。”

方栀仰头将碗中药饮尽，随后说道:“昨夜的剩菜热热就行，我都可以。”说着便将药碗搁在灶台上，迈步出了庖屋，坐回角落躺椅上。

穆池看着那道长身玉立的背影。直到那人出了厨房坐回躺椅，才口中嘀咕:“我又没说给你弄大鱼大肉……”

不久，院中石桌上便摆上了与昨日相同的两菜一汤，只是量比昨日少了一半。穆池进到他父亲房中，扯开嗓门唤他父亲。没有办法，父亲睡眠很沉，不喊到嗓子疼基本不会醒。

三人围着石桌坐在石凳上，穆池将猪骨汤分成两碗，分别送到父亲与方栀面前，再低声对方栀道:“我和我爹下午有些事，你若是无聊了便在附近转转，不要走远。”

方栀并未深究，只应了声，便低头用饭。

离杏花村几里开外的一座小山包上，穆池跪在一座矮矮的坟墓前，石碑上刻着的，是他母亲的名字。他将篮子中的吃食挨个摆在石碑前，道:“娘，我来看你了，这次带了好多你爱吃的干果，都是爹几天前就买好了的。”

身侧，他父亲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却一语不发。穆池知道，父亲想说的话早趁着他每次上山摘草药的那段时间里偷偷来说过了。父亲虽痴傻，却记得自己的儿子，与辞世的妻子。幼时每每一到母亲的祭日，父亲便会去街上拿一碗面条回来，并看着他吃下。他每次都会连着汤喝个精光，再等父亲睡着之后去敲响张大伯家的大门，付面钱。只是每次，张大伯都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