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瑶晓的真实反应让鄢黎渐渐皱起眉,心里不好受起来。他其实知道,自己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都认为瑶晓只会任性撒泼,却不曾注意到他任性撒泼表面之下的真心真情。比谁都真,比谁都珍贵。他甚至亲耳听到瑶晓亲口对自己说:“我以为你真的出意外了,我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但是万幸你没有事,真的是太好了!”
他的脸就贴在自己的手心上,好像一个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没有人懂得他真正的恐惧是什么,也没有人懂他的任性和恶劣都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是由什么组成的。他们都看到了他的坏,却没有人懂他的好。
鄢黎的心一瞬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了要害,动弹不得,让他尤其不适应,也不喜欢这种感受。
那是一种特别复杂的感受,他托着瑶晓的脸,心里既觉得对不起他,是自己没有做到父亲的责任,又觉得他太可怜,小小的年纪,数次生离死别,浓缩了别人一生的悲欢离合,但是他却在人生的前十几年全部走了一遍。
鄢黎何尝不知道,在旁人嘴里的瑶晓说起来很可怜,至亲已经没有了,跟着一个外人过,还搞得如今这幅模样。其实世人都是歹毒阴险且自私的,很少有人能真心盼着别人比自己好。瑶晓承受了很多莫名其妙附加在他身上的东西,他没有能力去撕掉那些别人的同情和目光,还有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就连自己,也好像是并没有真正做到像一个父亲一样,为他遮风避雨,对他嘘寒问暖。
瑶晓还在哭,从进门的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好像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鄢黎觉得难过,无奈,他叫了他的名字,“瑶瑶?”
瑶晓却舍不得把脸从他的手里收回来,反而是把他的手压在脸上更紧了,像要把自己捂死似得架势,从细小的哭声,逐渐放大,最终是哭开了,哭得伤伤心心,痛痛快快。哭好像是他的一种呼吸一样。
鄢黎叹息,他懂他,作为一个孩子,得到的太少的,任性的太多了,他就像是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最后抓不到的小孩子,老天爷对他也不够好,让他原本可以做个漂漂亮亮的小王子的,在玻璃镇纸一般干净世界里无忧无路地过一辈子,可惜这些他都没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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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在半合半开的房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伸进了半个脑袋进来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可惜刚想要躲出去就被鄢黎抓了个正着。
他看见侄子在哭,扑在床边,房间里压抑着他细细碎碎的哭泣声。再往上一看,是鄢黎坐在床上,无奈又苦闷地嘴角带了一点儿笑,像是要责备他,怪他是他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才让孩子这么难过。
他用嘴型问:“怎么样了?说什么了吗?”
鄢黎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周文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悄悄为他们父子两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见兄长走了,鄢黎又是一阵叹息。他能明白周文这个作大舅舅的,大概是好奇心重,又关心则乱,所以才出此下策,哄了骗了侄子来,一是想要收拾收拾他这个坏脾气的外甥,二来也是想让父子两人关系和好。但是无论如何,鄢黎还是认为这个方法过分了一些。
瑶晓只是一个孩子,他能坏道什么程度去呢?
旁人不懂他,但是自己还能不懂他不成?
他要的真的不多,只不过想要一个父母健在的家,有温馨的小屋,温柔的妈妈,慈祥的爸爸,最好还有一只听话聪明的小狗就最好了。
可惜这些,自己都给不了他。
他心里到底还有一杆秤,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了,对继子压抑着的感情从来就就没有变过。
小时候当他是美絮的孩子,自己是叔叔的角色,照顾他,宠爱他,也不过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自己照顾照顾罢了这种心态。但是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说关系就是没关系的。
后来美絮死了,出了意外,瑶晓生命里面最后一根稻草折断了,他用力在想要抓住些什么,结果发现,只能抓住了自己。即便自己不算是他什么人,没有血缘,不是至亲,甚至从亲情上来说,还比不上大舅舅周文。
但是瑶晓太害怕了,太害怕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一个人了,他才十几岁,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只能抓住自己,逼迫着自己认了自己这个叔叔为爸爸。是巨大的恐惧令他臣服在了自己的身边,一遍一遍叫自己爸爸爸爸,其实也不过是想哄住自己,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