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蒋番外——《爱你的资格》07(2 / 2)
蒋青维低价从同学那里买了两张家长单位发的电影票,带温晓萍“又”看了一遍那部名为《燕都》的电影。
曹莹莹喜欢的影星饰演荆轲,演得不错,然而蒋青维对太子丹的印象更深:他站在易水边目送荆轲那一幕在蒋青维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太子丹先后在赵国和秦国当人质,受尽屈辱历经苦难返回燕国。秦军攻占赵国,铁蹄眼看就要踏入燕国,荆轲愿为他刺秦,太子丹应该感谢应该庆幸应该壮怀激烈,可是荆轲转身背向燕国国都蓟城之后,太子丹的眼里更多的却是不舍。蒋青维太熟悉那种不舍,每回万敬先转身离开他都要经历一次——想不顾一切让他留下来,可是却又无比清醒的明白,他不该留下来。
蒋青维等到演员表出完才与温晓萍离开电影院,记住了饰演太子丹的演员,章庆。
六月底,万敬先再次成为占领期末前课间闲谈的风云人物。大家本以为他提前一年参加高考就是试着玩一玩,毕竟他在国际班肯定是准备出国的。没想到出分后他以高出首都军官学院分数线近二十分的成绩走了本硕连读特殊批次。
首都军官学院出了名的难进,因为不仅需要足以进985和211的高考成绩,而且不管文理都要加考政治,并且通过严格的体检和体能测试。能顺利毕业的话,本科出来最低也是两杠一星。
这年夏季出奇的热,七月火伞高张,仿佛可以融化张贴在校门口的红榜。夜深后人群散去,蒋青维捏住自行车的车闸,停在第一张红榜前,单脚支地,借着路灯的光亮去看榜上的分数与录取结果。当他找到那个名字,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站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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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敬先刚被解了禁足。
他准备高考就像搞地下工作,四月中旬不声不响跟贺坚一起去首都军官学院加考政治,参加体检体测。知道高考分数后直接打电话给军官学院招生办,报了特殊批次。高中校友会給万永祥打电话,名为恭喜万敬先报考成功实为变相讨捐款,万永祥才知道万敬先这半年做了什么。
万永祥从没生过这样大的气,让万敬先跪在地下室,生生抽断了一根皮带,不许他出门,誓要立即把他送出国。万敬先胸前背后淌着血,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眼睛瞟着万永祥,嘴角露出丝不屑的笑,惹得万永祥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万永祥早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主意太正了,他能笑出来,就一定有笑的底气。
隔了两天,贺将军带着贺坚上门拜访,庆祝两位子辈同校,将来相互照应。
贺将军亲自发话说要相互照应了,万永祥还能说什么?只得背后悄声让管家去地下室把万敬先收拾利索带上来。万敬先上来后半分没落万永祥的面子,与贺家父子相谈甚欢,不忘感谢父亲的支持。
送走贺家父子后,万永祥坐回到沙发里,十指交握放在肚子上,抬起眼盯着万敬先,“你以为你搬出来贺家就能得偿所愿?贺家的大腿就是那么好抱的?别忘了,你可是姓万!”
万敬先坐在他父亲对面,不卑也不亢,“我说过,万家的责任我会承担。”
“你就是这么承担的?躲去军官学院?”
“躲?万氏最早靠着所谓的‘重工’起家,我以为您至少能想到这将会带来多少好处。”
“万敬先,你别想得太简单。一旦进入军队系统,万家能够给你的支持并不多。”
“这没有关系,”万敬先笑了笑,没有支持,当然也就少了掌控。他站起身,“我能给万家扶持就可以。培养我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实现价值的这一天?”
万敬先向楼上走去,显然是不想继续对话,然而万永祥眯了眯眼,“你最好能踏实些,要是想温晓萍母子不知情,也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万敬先回学校取高中毕业证,从校门出来,走进小街对面的餐馆。两年前他就是在这里与蒋青维重逢。小店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样子,重新装修过,明亮洁净了很多。
要一笼汤包一碗粉丝汤,从夕阳西下坐到夜深人静。万敬先也不确定自己为何坐在这里几个小时,也许只是想在离开前回顾一遍重逢以来的点点滴滴。
下午他从行政楼出来,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楼下,三楼右侧,一眼就找到蒋青维他们班的窗户,仿佛还能看到一个如画般好看的侧脸。
没放假前偶尔蒋青维换到窗边坐,上课不是盯着黑板就是低头做笔记,下课则趴在桌上睡觉,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有人利用一切机会捕捉他的身影。在以后不知道多长的日子里,就是这遥远的侧脸都见不到了。
万敬先打算回家,与好心留他坐这么久的店老板打过招呼,手刚触到玻璃门的门把手,一个少年从眼前骑着自行车经过,停在街对面的红榜前的梧桐树下。玻璃门打开,热浪扑面而来,引起心悸和眩晕。
万敬先不记得是怎样过了街,站到蒋青维身边。
他只记得蒋青维侧过脸,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辛苦了。”
那么多人恭喜他夸赞他,或为他的选择惋惜,只有蒋青维一人对他说,你辛苦了。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好像支撑他的脊柱被抽离,层层裹紧的铠甲碎裂掉落。
他骑上蒋青维的自行车,蒋青维坐在他身后。他们在夜色中穿过大街小巷,骑过石桥木桥,绕过绿地公园,路过馄饨摊和卤面店,闷热的空气变成风,温柔的拂面而过。尘世烟火从两旁悄然褪去,全世界只剩下这移动中的一方天地。蒋青维的脸颊轻轻贴上他的后背,他不用回头就能知道,蒋青维闭上了眼睛,嘴角向上扬起。
他们最后停在老油坊边,沿着小路走上油坊后的鸽山。鸽山不高,走十几分钟就能到山顶,从山顶能看全这一区的万家灯火,是他们小时候放学常来的地方。鸽山太小了,没什么人在意,七八年过去几乎还是原来的样子。
层层树影遮住星光,照不出木质长椅上原本还剩多少老漆,被两人在身下一蹭,又落了些在土里。
万敬先把蒋青维抱到身上,却被蒋青维捉住双手,一左一右摁在长椅椅背上,自己喘着粗气动作。万敬先皱着眉忍到蒋青维气力不继,抓住他的腰开始疯狂上下顶撞。
蒋青维趴在他的肩上,咬住一块肉,用劲不小,然而又不舍得下死力,竟把自己憋出了眼泪。咸涩的液体顺着肩膀流到背后,万敬先不禁瑟缩了一下。蒋青维的手伸进他的T恤,带着安抚意味抚摸他的后背,不想却摸到了他背上一条条还未完全结痂的伤。蒋青维身体一僵,眼泪止不住,流得愈加汹涌。
他们交缠着看到东方熹微的晨光,没有人作出承诺,也没有人留下誓言,甚至没有人表明心迹。
这就是他们成年前的最后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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