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1(1 / 2)
就像在夏天把杯子里的气泡水一口气喝到了空底。
简知在听到谢灵河死讯的时候,似乎也听到了冰块掉到杯底的声音。
咔哒一声,清脆,但又很微小。
这样的情绪只是出于一种听到生命逝去的惋惜,一种礼貌性遗憾。因为在这样浅淡的惋惜中,下一秒,简知的心里就浮现出一个疑问:谢灵河是谁来着?
她带着这个疑惑小小走了个神,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将九年前的记忆一阵翻箱倒柜,这才隐约记起来,她高二时分班来到新班级,那时好像有那么一任短暂的同桌,就是叫这个名字的。
想到这里,简知才终于恍然——哦,怪不得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们根本也不熟。连借用橡皮擦这样的同桌情谊都没有,更不用提聊天交识。
但鬼使神差的,简知在听完闺蜜林絮对高中生活的追忆往昔后,愣愣的多嘴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自杀?”
“不知道吧。”林絮摇了摇头,她也是前天回去参加了一个好几个班级稀稀拉拉拼凑成的高中同学会,才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辗转多次的重磅消息。
——【诶,你们班以前那个古里古怪的谢什么河的,自杀了你知道吗?过了几天才被发现,没有遗书,只留下一个全是论文和资料的u盘,太恐怖了!要不是学校压下去,差点就上社会新闻了!】
虽然这同学自杀的八卦当晚就在高中群里传得人尽皆知,但死者为大,她也不好胡乱揣测什么,只手痒痒的用吸管戳了很久杯子里的柠檬片,然后悄声说:“说句很冒犯的话,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竟然不是很惊讶。我觉得谢灵河他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当时就有种感觉吧,他好像对生活热情不是很大。”
简知喝了一口咖啡,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沉默了。
她不认识谢灵河,自然也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来评价他什么,甚至于想努力记起他这个人,记忆里的面目都是模模糊糊的,像个平面梦境。
但有那么一幕,因为一直记得当时窘迫的心情,而扎根在了她的记忆里,在检索“谢灵河”这个名字时,又被挖掘出来。
应该是在一堂班会课上,文理刚分完班,同学有一半都是新的,班长便组织了一个活动互相认识。
在他问道:“有确定自己的目标、爱好,或者对未来已经有想法规划的同学吗?有的话举个手啊。”时,简知默默在下面举了一个不明显的手。
但她显然没料到班里不坦诚的人那么多,居然只有一两个人配合地举了手,于是她几乎是瞬间就被班长点了起来,眼睛亮亮地盯着她问:“那这位同学你愿意说一下你喜欢什么或者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简知当时顶着全班人的目光慢慢站起来,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老老实实地举这个手,被当众处刑。可那时她虽窘迫异常,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在校服宽大的袖子里捏紧了手,说:“我喜欢画画,我以后想当一个漫画家,或者插画师。”
说完就像是出了一口憋闷已久的气一样,觉得心中一轻,呼吸都通畅起来,但又害怕再当众发什么言,立马坐下了。
后来下了晚自习放学,简知在公交车上意外碰到了谢灵河,两人不熟,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车厢拥挤,能站的地方只有脚下那块巴掌地,两人便直愣愣地站在原处,一言不发。
下晚自习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秋分过后天色黑得越来越早,窗外夜色飞驰。
就在简知以为他们会将这份沉默而尴尬的气氛维持到其中一人下车时,忽然听到谢灵河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有喜欢的事情啊,挺好的。”
为了避免尴尬,简知一直看着窗外,但窗上却清晰地映出旁边那个高她许多的少年,闲闲拉着公交车拉手的影子。车内灯光太亮,外面太黑,她看不清影子里少年是什么表情。
窗外路灯流光翩跹而过。
这应该不是谢灵河唯一和她说过的话,但却是唯一还被她记得的话。
因为简知那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听,莫名觉得谢灵河的语气里,似乎带着那么点羡慕,还有遗憾……
收回思绪,简知又和从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的林絮聊了几句高中生活,在等待另一位好朋友下课吃晚餐的间隙里,喝了一口咖啡,尝出了点双倍奶糖都救不了的微苦。
有喜欢的事情又有什么用,我是这样一个胆小又拿不出决心的人,连奔向它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
一年,又过一年。岁岁无终。
第二天简知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正坐在电脑前仔细核对这个半月的最后一份表格数据。
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一刻,对于朝九晚四的经济科来说,科室里早没了人影,只留简知和隔壁科室几个临聘人员,自愿留在工作岗位上加把劲把最后的收尾工作给做了。
静悄悄的办公室里,简知接起嗡嗡震响的手机,得到了母亲叫她今晚回家吃饭的消息。
“知知啊,今天回家来吃饭,你外公早上去钓了好大一条鱼送过来,正好给你做你喜欢的烤鱼。还有,上次让你见的那个孩子,你怎么没理人家了?你心里要是有什么想法,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