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 / 2）

听卢济川说出现在的难点, 庄亦也已经想到了。是啊, 现在武镗在京中的势力跟兴平帝两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旗鼓相当。

这些证据现在如果摆上皇上的案头, 基本上就意味着端王跟武镗的决战开始。不，不光是端王, 也可视作皇上跟武镗的决战。

如此通敌、贪渎铁证，皇上必定是不会放过武镗的。可是，正因为有这些要命的铁证，武镗必然会拼死一搏的。毕竟对他来说, 这种情况，不进就是死, 那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得能有好结果的。

两人商议了好一阵, 庄亦的胡子都差点揪掉了，也没想出个完全之策。最后, 卢济川想了想开口道：“皇上圣寿马上要到了吧？今年端王会递折子进京的吧？”

庄亦手一抖，一下拔掉了两根胡须，惊问道：“这种时候, 你要让端王进京？”

卢济川定定的看着庄亦道：“这种时候, 端王还是在的好。”卢济川力主端王进京，有好些事情, 还是端王亲自在, 亲自争的好。

庄亦想了半天, 踌躇不已。卢济川干脆挑明：“这世上是没有完全之策的。何况, 做什么事没有风险？想要一点没有风险就所得甚多, 恐怕结果是难以尽如人意的。”

庄亦思索良久后，终是点下了头。也是，这朝中之事，端王不在，他们做起来也如同隔靴搔痒一般。

“不过，卢公子此时让端王进京。恐怕是心中已有考量？”庄亦问道。

卢济川点头道：“嗯，这次我们做的事，就算是跟武镗的一次了断吧。先不说了断前的种种，且说这了断后的。如果一旦事定，这十万禁军，我们就算全部拿不下，至少也得占有一席的。”

庄亦深以为然，可还是担心：“如果这武镗真的起意孤注一掷，那到时......”

卢济川凌凌一笑：“如果武镗真的起义造反，结果无非两个，一个是他成功了，一个是他失败了。前者，如果他成功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后者，想必到时皇上身边正需要人手，如此用人之际，殿下怎可不在？”

是啊，如果武镗成功了，肯定是不会放过王爷的，天下之大，估计也是难以容身的；如果失败了，如此摘桃子的时节，王爷当然要在。

见庄亦点头不止，卢济川轻轻哼笑一声：“其实，方才我二人只不过是将事情做了最坏的考虑过后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乃是天意；且武镗做了如此天怒人怨之事，大义也在我们这一边。所以，现在看来，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一边，实在不用担心太过。”

“何况，我们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看似武镗可以跟皇上抗衡。但实际上真是如何，谁又敢肯定呢？当年皇上刚刚登基之时，武镗如此势大，也没让皇上有什么实际损失；何况现在皇上御极几年，根基早稳。”卢济川悠悠的点道。

听着卢济川这别有深意的话，庄亦抬眼看了过去。卢济川接着道：“皇上隐忍多年，这次突然对武镗发难，要敲掉他的沈威军，想必必是有了准备了。武镗之所以能撑这么久，估计皇上是因着科考之事，才没下死手的。现在科考一过，刚好可以腾出手来做这事了。”

卢济川的书信很快到了端王手中，端王仔细看过后，力排众议准备进京。端王的进京觐见的折子很快递上了兴平帝案头。

知道端王要进京，瑞王一系当然是拼死反对的。兴平帝原本也在犹豫，怕让端王进京，造成儿子们争斗太过的。可是，西南道传来的消息，让兴平帝怒不可遏。

被人参奏的西南道转运使方道成，竟然在大理寺官员前去之前就死于非命了。本来这些证据都是直指武镗的，这想都不用想，这是谁干的。

兴平帝暴怒无比：“真是无法无天，竟然在朕面前公然杀人？”兴平帝出离愤怒了，这不光是枉顾律法，也是对他这个君王尊严的公然挑战。

很快，皇后因为管理后宫不力，被皇上当众申饬传遍了前朝后宫。接着瑞王在前朝因为办事不力，被皇上罚俸半年。皇上这一连串的不给面子的作为，让瑞王一系很是生气，也很是惶恐。

武镗却是心下松了口气，看来，皇上还是投鼠忌器的。跟这君王合作了几十年，武镗自认为是了解皇上的，此人非常能隐忍，真是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而现在，这么大的事儿，竟然先申饬瑞王跟皇后了。

这说明皇上手里还没有后招，不然，他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的。可是武镗忘记了，他了解兴平帝，兴平帝也非常了解他。所以，迷惑的招数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

端王请求进京的折子很快被批复了。本来阻止端王进京，对于瑞王来说，不过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能阻止就最好，不能阻止的话，损失也不大。可是，皇上竟然允许端王带王府兵甲进京，这就让人担忧了。

王府兵甲三千人啊。端王身份贵重，进京必定是护卫重重的。可是，圣谕兵甲三千，这就很让人忌惮了。

不管怎么说，端王进京以成定局。

卢济川等人也在焦急的等着端王进京。京中局势诡谲，卢济川信中已然多有提及。端王日夜兼程，急行军进京。

端王进京，多方睹目。知道端王已然进京，卢济川下衙后，就直奔端王府。端王已然等在书房中。

一见面，也不及寒暄，就直奔主题。账册以及书信，庄亦已经拿给端王看过了。如此好时机，端王当然是不想放过的，直接问道：“济川，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卢济川将自己在心中早就想好的计策说了出来。端王听完，惊愣不已：“这样可行？”

卢济川道：“滋事体大，这只是我们的想法。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我们的想法变成皇上的想法。”

端王道：“那我去跟父皇说？”

卢济川摇摇头：“此事不能你说。”端王默然，是啊，此事真不能他说，以免引起父皇的猜忌。

端王问道：“那谁去说？”卢济川道：“谁都不说，让皇上自己想到吧。”

朝堂之事，一直胶着，都在等着打破这胶着状态的契机。兴平帝在等，武镗也在等，端王也在等。

这天，兴平帝下朝后，想着朝中之事憋闷的很，想着好些天还没去太皇太后宫中，就信步而去。

刚刚走到殿前，就看到一伙小太监在高声笑着：“看你以后还敢乱咬人......”

看着一众人哈哈笑，兴平帝也来了兴味儿。走了过去，原来不过是他们逮住了一只猫。

一只猫而已，怎会让这群人这么兴高采烈的？

见皇上动问，为首的太监赶紧说道：“回皇上，这是宫中无主的猫。可别小看这只猫，它可是那些无主猫的头儿......”

听完这些小太监的叙说，兴平帝听明白了，这宫中无主的猫纠合在一起，给宫中伺候的人造成了不少的麻烦。这次将这头儿一拿下，那些猫也就四散开了。

只听那太监道：“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我还道是有多厉害呢，将这猫儿拿了，它们也就逃开了。再不敢找麻烦的。”

不过平常几句话，兴平帝脑中却是重重的响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样。

是日，端王觐见。这次端王可是带了一大箱子的字画、书籍进宫，说这就他这次进献给皇上的生辰礼。

兴平帝兴致大好的遣退众人，就带着端王在殿中品鉴。及至天黑，宫中下钥，端王才出宫。

翌日早朝，内侍刚刚唱过“有事本奏，无事退朝后”，只见一人走到殿中跪下，大喊道：“皇上，臣有本奏。”

随着这一声发声，只见新科状元跪在了殿堂中央。一看这阵仗，大家都是一惊。虽然君威在上，但是，正常奏事时是不需下跪的，可卢济川这等阵仗，就让人心惊了。

不知怎的，武镗的眼皮跳了下。再看皇上，虽然在问卢济川有何要奏的，但却神情自在，心更是一沉。

他确实应该感觉沉重的，只听卢济川高高举起手上的奏本：“皇上，微臣要参奏武太尉通敌卖国，贪渎库银，为掩盖罪行惨杀同僚......”

听得卢济川这铿锵有力的朗声一桩桩的诉说武镗的罪名，真是举朝震动。震惊卢济川的胆量，也震惊他所诉说的武镗的罪行。

“皇上，武镗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如此国之大贼，微臣诚请皇上将之绳之以法，以正国威，以慰枉死英杰在天之灵。”卢济川慷慨激昂的为自己这次所奏说了结束语。

朝堂气氛凝固的随时要爆开一般，兴平帝的一声怒喝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武镗，你还有何话可说？”

武镗傲然走到殿中：“启禀皇上，这卢济川一派胡言，诬陷朝中重臣，实乃罪该万死。”

兴平帝冷冷一笑，一声断喝：“大胆武镗，时至今日还不知悔改，还在狡辩，真是罪不可赦，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早就等在一旁的金吾卫立即上前要拿在兴平帝。武镗哪肯束手就擒，须发皆张的大喝道：“大胆，谁敢拿我？”说完，瞪着兴平帝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恐怕是你准备多时了吧？”

瑞王也大急，这些时日，为着沈威军的事，为着方道成的事，为着端王进京的事儿，这林林总总虽然皇上确实有所不愉，但，好歹双方也正在正常的拉锯中。

先前他们也没有察觉异状，却不曾想皇上竟然下手如此急狠，连个抗辩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当堂要捉拿太尉。皇上这一手，可是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瑞王慌忙上前：“父皇，卢济川居心叵测，状告太尉之事只不过子虚乌有。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兴平帝冷冷的盯着他，懒得听他的抗辩，大喝道：“退下。”

瑞王还想再说，金吾卫却是将他拦了回来。那边，武镗正跟围着他的金吾卫混战成一团，武镗功夫了得，金吾卫还一时奈何不了他。

不过，再是勇猛，到底还是寡不敌众，何况金吾卫这种帝王近卫。武镗到底被拿下了。

看着昔日在自己面颇是傲然得意的武镗现在被人压在地上，再不复之前的傲然之气，兴平帝心头颇是畅快。多年心病今夕一朝可除，这种感觉，真是再舒畅不过的了。

武镗被拿下，他手中的禁军却是要赶紧去收编的。兴平帝当场又连下几道令牌，派了心腹之人去收复禁军。

这时，端王上前进言：“父皇，武镗之事所牵甚广，为免军心不稳。儿臣认为，此事当是只问首恶，余者只要能改过自新，当可既往不咎。”

兴平帝大感意外的看了看端王子，要说，最恨武镗一系的当是自己这个儿子了。好好的正宫嫡出，身份被剥夺，被贬谪出京，想不到，竟然有如此胸襟。

兴平帝心情大畅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就依你之言。”

叶文升等人赶紧上前拍马屁：“端王真乃有皇上仁慈大度之风......”

心情大好的兴平帝哈哈大笑的对端王道：“瑞儿，恐怕他们人手不足，那沈威军你带人去收吧。”这个儿子，这次在拿下武镗的事情上立下了大功，当是要有所奖赏才是。

端王大喜，当即躬身领命，即刻带人去收复兵权去了。

自古做事就要讲究师出有名的，现在首恶武镗已然被拿下，但是他在禁军中的威望却也不少。为少动干戈，以服众的，兴平帝将卢济川他们先前递上来的书信早让人誊抄几份带上。

武镗心腹不少，去收复禁军初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不过，当来使将只问首恶的方针先说了，再将武镗通敌卖国的书信当场给人看了，当然，最重要的乃是皇上给的兵符对上。

群龙无首，斗志自然不高，何况，皇上乃天下之主，他收复兵权，真乃天经地义。很快，禁军四军尽数被兴平帝掌控在了手中。

多年郁气一朝得解。当朝干净利落的拿下武镗后，后续给他定罪的证据也非常充分，也不怕别人说他这帝王翻脸无情的。

盘踞朝堂多年，威赫无比的武镗哄然倒塌。武皇后脱簪请罪，自陈家人无德，难堪皇后之位，自请废去皇后之位。

卢济川听闻此言，暗叹不已，这兴平帝的后妃真是一个比一个的狠啊。武皇后想的很是明了，靠山已倒下，她也没有先前王妃跟兴平帝二人的情分，这个皇后是再也坐不稳的，还不如自己干脆点。顺便也博得一点君王那微薄的怜惜之情，不为别的，至少也能保全儿子。

武皇后这招不错，到底让她博取了一条生路，兴平帝很快下旨，皇后降为静妃，瑞王封地越州，即刻出京，静妃随子赴越州。

听得兴平帝这一决定，端王颇是不愉，父皇到底是心软了。看着端王郁郁的样子，卢济川劝慰道：“殿下无需烦扰，皇上当年如此，现在如此，不正是一脉相承的。这对殿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端王细想一下，也是，父皇一向心软，当年对自己，现在对瑞王。不过，不管怎么说，瑞王离京，已经失了先机。

罢了，卢济川说的对，有这样的父皇，对自己未必不好。经此一役，自己的能力父皇尽看在眼里的。想必这之后留京是必然的了。当然，就算不是必然，他们也要将它变成必然。

卢济川接着道：“前面的事情我们已经做了大半了。这后面的事儿也是不少的，可是，眼下，还有一件事我认为是亟待要做的。忘尘真人为天下祈福已久，该是功德圆满回宫了吧。”

卢济川此言一出，端王只感觉身上的汗毛都通了一遍，紧紧的盯着他。卢济川道：“殿下，名正更能言顺。何况，忘尘真人本就先皇御赐的王妃，跟皇上本就是结发夫妻。先前是为天才苍生，现而今功德圆满。于天下计，为孝义，忘尘真人都应回归尘世，造福天下了。”

端王激动无比，拍着扶手直道：“济川说的对。现在该是请忘尘真人回来了。”

庄亦却有担忧：“这次，我们可谓是大获全胜，得益不少。此时再请忘尘真人回来，会不会让皇上觉得我们贪心太过了？会不会太急了些？”

卢济川摇摇头道：“打铁就要趁热，此时正是圣心大悦之时，提出来正好。何况，我们也不能光看到帝王的铁血之心。”

卢济川这话，屋里众人都听懂了，是啊，帝王也是凡人，凡人的懊恼丧气也一样有，当年被武镗所迫，将原配老婆都整的出家了，这简直就是作为男人的耻辱。现在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该是接回老婆的时候了。

是日，陈阁老上书皇上：忘尘真人为天下祈福，已然功德圆满。当是回归尘世，母仪天下。

陈阁老陈情，叶文升一系立马附议。接着满朝文武跪下陈情皇上，忘尘真人为天下苍生付出甚多，仁德感天动地，天下人需要这样的国母。

兴平帝当场下诏，让端王亲迎忘尘真人回宫。

忘尘真人回宫之时，重臣皆到城外相迎，入宫之时，五凤楼大开，忘尘真人被一路由中门抬进了坤宁宫。

几日后，册封皇后大典举行，忘尘真人被册封为皇后，登上高台祝告天地之时，皇上亲自下阶相迎。自此端王之势无人能代。

当年的户部尚书跟吏部尚书的冤案得已平反。卢淳章被追谥为崇文公，卢家其余冤死儿郎俱有封赏。卢家家产前些年被俱已抄没，皇上特赐宅一座，千亩皇庄一座，以安其家。

现在宅子有了，家产有了，卢济川更是忙碌了起来，不光是忙朝堂，还有忙后宅。家眷们都还远在渭城，现在京中局势已稳，该是将家人接进京了。

知道卢济川要安家，端王这边也忙忙的送了好些银两过来。卢济川也都却之不恭了，这些年来，忙着为人为己谋划，也没来得及发家致富，反正端王也不缺钱的，这些拿得也心安理得。不过，心里却是在谋划，日后可是得好好置产发家了。

虽然现在是忙进忙出，但卢济川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此再没有时刻被悬在头上的刀伤到的忧虑了。再看这天这地，都是让人赞叹不已的朗朗乾坤。

本来卢济川是想亲自回去接家人，顺便再回梁州祭祖的，但此去路途遥远耽误时间过多。现在朝中事务繁杂不说，他也是新上任不久的翰林院修撰，更是应该勤谨做事，万不能离开太久的。

何况，就是他想离，端王现在也是不肯放的。卢济川也不是那等只顾儿女情长之人，武镗倒下后，朝中空缺甚多，各方势力都在拼命安插人手，如此好时候，怎能放过。

卢济川毫不犹豫的请托了端王，端王侍卫众多，人更专业，请他们去接甚好。

端王当然也不会有异议，如此左膀右臂的人物，当然要好好笼络的。自己的后方事务安顿好后，卢济川就一门心思的忙于朝堂之事。

卢济川看中了户部侍郎之职，此乃实缺，要步入朝堂做事，总是要先从实事做起的不是。现在户部冗务甚多，加上前面的案子的牵扯，正是需要人，也最能考验人的，用这个练手，是再好不过的。

因着功劳，因着状元郎身份，卢济川顺利的拿下了户部侍郎一职，不过，因着卢济川太过年轻，刚刚进入朝堂不久的争议，这个侍郎前面还带了个“假”字。对此，卢济川却是很能接受的，好好做事，凭自己的能力，去掉这个“假”字用不了多长的时间的。

虽然是个代侍郎，皇上还是力排众议给了正四品的品级。卢济川上手很快，堪堪上任不过两月之久，皇上都亲自褒奖了几次。为此，卢济川更是信心十足。

卢济川不过十七之龄，就已经步入的中层官员之列，四品官员啊，多少人穷其一生也难以达到这个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