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春天 躁动的日子(1 / 2)
第七章春天躁动的日子
第一节龙形
天一天天暖和起来,黄土高坡开始复苏。黄土地上的苦菜、甜苣才冒出了绿芽,点点的兰花花铺的满山都是。女子、娃们也开始满山的采挖野菜。
周文莉第一个回来。文莉回来小芸自然高兴,总算有了一个伴。说树青打柴可美,咱俩也去砍柴吧。文莉说,为何不三人一起去。树青已经沾染上陕北人砍柴独往独来的风尚,一人砍柴风流、自在,愿紧愿慢,愿急难险径、愿放声高喉、愿呼呼大睡,无人催赶、无人评说,何苦带上两个女子,死活不干。云、莉二人只好自己去砍。
去年放假时文莉听邢飞赞美东山,便硬拉着邢飞陪她去逛过东山。文莉是性情中人,见到那美景,浪漫情怀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又几次拉着李新华和苏元兵上东山顶赏景,新华激动得热泪盈眶,感染元兵看着远山一言不发。这次从京城探亲回来打柴,首先想去的就是东山。小芸说“东山不能砍柴。”
“俄知道,俄就是想再看看东山,顺山而过,走哪算哪。”文莉说,她哪是砍柴,就是想看风景,也就是文莉有这怡情。
一路走来,小芸又给她讲龙脉的故事,所幸冬天没有事情,就在东山四周转了几个来回,特别是从东平峁上看东山,确实有龙形俯卧,龙尾就是北边的鸡冠山;龙身子卧在猪背岭上,到东崾岘处开始抬头,龙脊缓缓的伸向东山顶,东山顶就像那龙头,北缓南悬,那悬出的就是龙嘴,就是伸向贾家墚的那个断崖。文莉说要是有一架直升飞机从天上看,就更像了:东平峁是它的一只前爪,脑畔山就是它的另一只前爪。那贾家墚是什么呢?横亘在龙头的贾家墚破坏了文莉的想象力。小芸又给他讲老贾和茂兰的爱情故事,老贾为什么搬到山上居住。文莉又赶紧奔向对面的九阳山。惊叹不已!逶迤的兰翠屏连接着的贾家墚,婉转过来正好像低头偎依在东山悬梁下的一头小龙女,俩龙亲热之极。文莉本就是个想象力极丰富的激情女孩,泪流满面,久久留连,不忍离去。更加喜爱东山。
又去别处砍柴,不敢跑远,就在村子附近踅摸。
第二节油馍
过了几日,文莉说,再过几天大家就陆续回来了。
树青正月里吃遍全村,享受了冷庙沟最高的礼遇,因此也想着让其它知青们享受一下陕北过年最好的吃食。不是扁食、不是大肉,而是那红红甜甜的油馍。陕北人推崇,树青也确实觉得好吃。吃了一圈,全村炸油馍的仅有一成,一是舍不得做——费粮、费油、费火;二是麻烦,七八道工序不够折腾的。做少了,对不起架起的堂账,做多了,谁家也不是天天过年,舍不得。
三人开始张罗炸油馍的事。问了桂芝娘,说是茂林婆姨做油馍好,官生娘也不赖,但一想起官生娘那个男人就觉恶心。于是就寻问茂林婆姨做油馍的前期准备工序。先弄了小半口袋软糜子和半簸箕硬糜子,文莉、小芸拿去分别碾了,去皮,出米,用水浸泡上。隔天叫茂林婆姨来看了几次,直到用手一搓,能搓出粉末了,说:“赶紧捞出来,把水沥干,上磨。要用细罗慢慢筛过。”磨米、罗面,芸、莉忙了一整天。文莉有点怨气:“不就是个炸油饼吗,还这么麻烦的!”小芸说:“比咱北京的油饼可香多了。”
按茂林婆姨说,再熬一锅黄米汤,要稀,越稀越好,但一定要熬透。熬好,舀出米汤与碾出的八成软糜面和硬糜面相混和,和匀摊在甑箅儿(jìng piàg er)上旺火蒸,五成熟,再与剩下的软硬糜面相混合,捏着粘而不沾,放入缸中,盖上棉被,放在热炕头发酵。茂林婆姨来看几次,上炕,揭开罩布,闻、摸、捏、尝。到第二天中午,说好了,赶紧炸。又犹豫了一下问:“你们还做黄米糕吗?要做就分出一部分。”
文莉说:“这已经够麻烦的了。不做了。”
茂林婆姨说:“这还麻烦,按理说,应该两发两蒸。看你们急的,多一份功夫,多一份香甜!”
腾出石板,放上糜面,一股甜香充满灶房。北京娃做惯了馒头、发糕,小芸赶紧拿来碱面。茂林婆姨直摆手:“俄滴个神,全凭发面香呢。搁了碱面还弄个甚!”这里摊面、擀面,做剂子,边指挥支油锅、倒油、热油。一看灶火,火苗妖娆,炭火温恬:“不行,不行,赶紧找些暴柴来。”树青抱来一堆刚砍的硬柴,还是“不行,不行,赶不及的。”文莉出去抱来一堆干沙蒿。茂林婆姨说:“赶紧塞进去。”文莉往灶眼里塞进沙蒿秆,火苗立即窜出老高:“僚、僚、赶紧热油,别让火熄下去。”文莉塞柴,树青拉风箱,火呼呼响着跳起了大舞。
那些沙蒿是文莉和小芸砍回的。两个女娃光逛风景了,不敢走远,听了龙脉的故事,东山的梢哪敢去砍。寻不到砍柴的去处,就在村子附近踅摸。九阳山峁子阳坡有一块前些年撂荒的麦地,长出了一坡沙蒿。沙蒿就是一种高杆野草,夏秋季长得绿葱葱的,嫩的能出水,但牲口并不愿吃它。天一冷,就变成干黄的一片。砍柴人也不愿动它,嫌它不经烧。沙蒿虽说不重,但体积膨大,再使劲也绑不紧,一坡沙蒿,要背好几背才能背回,不够烧两顿饭的。芸、莉不懂,沙蒿又极好砍,一溜镢头砍下一大片,背起来又轻,离家又近,乐滋滋的背回堆在睑畔上,堆起老高,占了好大的地方。树青和村里一些后生唾笑:“砍柴砍回一堆乱草,能做何营生。”文莉不服。这回炸油馍用上,文莉得意的直冲树青笑。
茂林婆姨说:“关上灶房们。”
树青说:“烟熏火燎的,关门作甚。”
茂林婆姨说:“跑了气,油馍就不香了。”手里不停歇的把那些剂子做成一个个中间空洞的小圆饼,飞快的放入油锅中,教小芸用黍杆做的大筷子翻动油锅里的油馍,并把炸红透的油馍拣出放入筛筐中。小芸拣了一只油馍放到碟子里,递给文莉说:“赶紧尝尝。”文莉吹了几下,咬了一口,油润甜滑,酥软可口,又赶紧几口把整个油馍嚼下肚中:“好吃、好吃!”不绝于口。
窑洞里甜香气味越来越浓,弥漫着叫人醉倒。外面乱哄哄的一片娃叫声。茂林婆姨拿了一摞油馍用菜刀切成四瓣,叫树青:“给娃们分分吧,老规矩了。”文莉抢过,跑出门外,一片欢呼之声。
睑畔上一堆乱蓬蓬的沙蒿烧完,一缸糜面也炸了个一干二净。
树青把炸好的油馍码得整整齐齐的摞放在面缸里,盖上被子,搬进库房的冷窑中。再没有拿出来吃一个。
第三节归来
知青们陆陆续续的结伴回来了,孙建光和杨涛、邢飞和耿瑞、葛振文和汪燕、梁大山和陶玲各自搭伴先后回到了冷庙沟,都是前后脚。倒是苏元兵和李新华稍晚回来了几天。他们绕陕北转了一圈,一方面寻勘主席转战陕北的足迹,另一方面陪新华去看望下放在榆林的父母。
刚从京城千里迢迢回来的学生娃喝着冉粥,嚼着油馍,还是皱起了眉头。不是油馍不好,而是刚从京城回来,油水太大,又都带了些零食,那种酸甜油腻的味道好长时间引不起他们的胃口。拿出来,嚼几口、剩下,又放回冷窑。直到学生娃累得、熬得、饿得开始追逐油香的时候,冷窑中的油馍变酸、起毛。到最后,小芸和树青只好把油馍切碎,和在冉粥里煮烂,知青们狼吞虎咽吃下它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过年的馨香。树青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也才明白,陕北人为什么把油馍评为陕北的第一美食——受苦人是从最苦难的生活中品味美食的呀。
不但是油馍变酸。天变暖后,那半窑枣和青核桃发出一股酸甜加苦涩的味道,打开窑门一看,枣已开始变烂,核桃全部黑呼呼的成了煤球。树青懊悔不已,一冬天只忙着背粮、打柴,却忘了这一窑枣、核桃。村里受苦人这顿骂呀“败家的学生娃”、“解不下挨饿受苦的罪”、“糟蹋!”、“可惜!”。树青想收拾出来一些还能吃的,臭的谁也不愿帮忙。扔了吧又可惜,找孙建光几个商量。建光说“你也太大意了,这一冬咋就没照看一下,损失确实有点大,扔了可惜,送给贫下中农吧。”建光就近叫了几家社员,像申有福,驴娃娘,老段,一抢而空。老贾、老胡离着远,都没得到,还有意见,批评树青说,这种事要交队上处理,分配不公,会产生矛盾。知青批评、村民埋怨,树青遭了一身不是,委屈不得。
粮食搬家遗撒的事,有那多嘴的村民拾翻着闲传,告知了一些同学,说是损失不少。多数同学并无概念,建光把这事看在心上,心痛不已,去库房把那裂了缝的囤子用泥抹上了。树青看在心上,知那是无声的批评,懊悔不已。
都回来了,连苏元兵和李新华都从北边转回来了,就是金豆子迟迟未归。大家相互问询,耿瑞说“先在我家住过几天。”建光和杨涛也说“在我们家也住过。”秀才说:“他妈被□□,他是躲着不想回家。后来实在蹭不定了,偷偷跑回家,他妈给他做好吃的。正在吃饭,□□又来斗争他妈,质问他为什么不在农村好好改造,不是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还回来跟牛鬼蛇神共进晚餐?他当时就做了检讨,第二天,写了血书大字报挂在宿舍门口,把他妈臭骂一顿,又彻底断绝关系。说是要以血刨心来表达对党对领袖的忠诚。后来就不知哪儿去了。他妈是看到这个大字报才来找我的,哭的背过气去了。”秀才和豆子家住的很近。
邢飞说,“小金豆面子薄,性子倔,一定是离家出走了。”陶玲说,“豆子也是大人了,就是离家出走也是回冷庙沟啊,能跑到哪里?”秀才说,“他是写了血书的,以血明志,似乎要干一番大事业。”元兵说,“这就对了,有可能他跑去云南边境了。那天他到我家聊天,一帮哥们神侃,说现在南边好几个国家都在打战,不少知青跑去参战,支持世界革命。金豆子来了兴趣,直问如何报名。”新华说,“你怎么不劝劝他啊。”元兵说,“我劝他?我还想去呢。要不是我爸说一号指令下来,北边也紧张,说要打大战呢!”大家心里一紧——元兵他爸那是从高层传下来的的消息——茫然所失,各自想各自的事情去了。临回窑歇息时,孙建光拉住元兵说:“豆子的事你多操心一下,他年纪小,性格又各涩,在外面乱跑,别出什么事,你要有消息知道他跑哪儿了,赶紧想办法叫他回来。”元兵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回窑睡去。
建光回到窑里,其它几人回来都把床铺收拾的干净利落,只有豆子床铺还是临走时乱糟糟的样子,就过去把它拾抖整齐。衣物被子叠好,拽过枕头抹平床单,又发现枕头底下那块黑黝黝的石头。去年搬进这窑洞时,豆子说送给他这块石头,建光把玩了一阵,又放回豆子枕下。建光老成持重,不想拿这小孩的东西。今又看到,还是喜欢,那石圆形似扣,黝黑发光,握在手里光润柔滑。建光端详了半天,心中似有所悟。出来到灶房拿给树青看。树青正忙活明天的早饭。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说:“要是块煤就好了。”树青心思都在灶房上,一下就想到灶上烧的,为驮碳之事煞费苦心。建光说:“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虽不是煤,有可能是煤精,听人说,有煤就有精,有精就有煤。要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树青说:“那敢情好,不用驮碳了。”
跟柳树青一聊这块石头,建光越觉得像是煤精,又拿去给申有福看,有福说等有机会咱们把这事给捅上去。
第四节春旱
虽说下了几场薄雪,墒情并不见好,没下一场春雨。几个老汉上山转了一遍,回来说,今年恐怕要球势,土墒有点象老贾抓走头年春的样子。
“老贾抓走”已经成了冷庙沟的一个标志性历史年代:大灾、大难、大悲,人们忘不了那时饥饿的恐慌、开荒的激情、灾祸的降临。
春旱已经非常明显,推迟了大田的耕种,赶紧先种一季豌豆。一听说种豌豆,婆姨、女子、老汉、老婆都上了阵。知青们奇怪,正是春耕大忙时节,是最苦重的时候,婆姨女子一般都不愿下地,顶多在村里擂个粪、选个种什么的轻活。再说,豌豆不就是时令蔬菜吗,何必这样兴师动众。桂芝娘说:“那是救命粮,种得早,收得早,度过春荒、赶上夏饿。今年要是真有大旱,这豌豆就是活命的吃食,谁家敢不来人,都是经受过的。”还有一点没和知青说,豌豆分配只按工、不按人,这是自从“老贾被抓”以后历年春荒种豌豆的规矩,这才是“谁家敢不来人”的真正理由。
春旱急得焦人,一件接着一件的大事□□天的受苦人应接不暇。
第一件大事就是公社的康家坪大坝工程,给各大队摊派民工和建坝物资;
第二件大事就是县、公社、大队三级战备工程,也要上人力。
队里也有几件事让大队书记贾顺祥烦心:
去年打了大半年的首阳沟大坝进水了,坝被泡在水里,随时有坍塌的可能;
老贾原计划一年建一个小坝,今年想在板蛋沟再建一坝,康家坪工程、战备工程抽走不少人,今年开工建坝的计划可能要泡汤;
开春化冻以后,牛圈前面泥泞汪洋,牛们没出卧歇,病倒几头,影响春耕,又是一件烦人的事情。
……
第五节牛圈
耿瑞回来第二天就奔了牛圈。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耿瑞一方面想捉一头好牛在新春之际大显身手,更主要的是想看看牛圈的状况到底怎样了。
春暖化冻,牛圈前一漫稀泥。牛们多数都站着反刍。吴有茂在给牛窑垫土。耿瑞问,牛们怎样?
“一冬都好,下了几场薄雪。开春坝前就化得不成样子,场地一漫泥的不行,又病了两头。”
陕北的牛,冬天是不放养的,全部圈在圈中,夜里在窑中喂食,白天拴在圈外场地上反刍,以此养膘。陕北有谚:“卧牛不乏,乏牛不卧”。健壮的牛是要卧着反刍的,因此各村牛圈外面都有个干燥的场地,以便牛们卧下反刍。可是今年春天这泥泞的坝地怎么卧得下去呢。有茂叨唠着:“说是盖棚,一冬过去了,也没见个动弹。”
自打去年秋底下耿瑞捉的老牲牛病死在牛圈旁,耿瑞就关心起牛圈来,晚间没事,时不时来牛圈帮助有茂喂牛、整圈。修圈盖棚就成了他最大心愿。不仅仅是心愿,他在努力暗暗实现它,让劳累无助的牲灵们有个安生之处。
“快了,快了,过些日子就可以盖棚了。”耿瑞安慰说。
还没等他实现这个心愿,队里分派他和几个后生去康家坪出民工。
工程浩大,耿瑞这一去就至少到年底了。他只好推迟实现他的心愿,临走时他去问了一下树青,队上有多少分红。树青告诉他:他最多,三十来元。但有些同学不够口粮钱,需要以高补低,当初集体灶这样定的,问他是否要钱急用。耿四赶紧说:“不用,不用。”回过头来,他关照秀才,给他盯着汇款单,如果队里要建牛棚,让等一等,他那笔打工的钱寄来马上就给队上买牛棚木料。原来冬天回京,他在校办工厂打了一冬的工,没等发工资就赶回来了。他留了地址,让厂里给寄来。
担了一桶水,上脑畔山看他的大柳树,浇上水,就对着那二十八根大支叉说:“好好生着,回来我还来看你。”
第六节正式拦羊
公社召开春耕生产暨康家坪工程动员大会,要求各队的主要干部到会。一开就是两三天。老胡只好把羊交给梁子。不用叮嘱,梁子拦羊已驾轻就熟。
可惜今年春旱,草苗稀疏,梁子尽量往远去,以寻好的草场。越走越远,有时晚上赶不回来,就躲在一个山洼中过夜,好在陕北开荒开的狼豺渐少,也不必担心它们祸害。只是缺了两顿饭,肚饥难耐。陶玲着急,趁着早工,担着两罐冉饭给送去。
干部开会回来,工程摊派之事赶紧分派,民工好说,叫耿瑞几个赶紧去了。物资之事叫人烦心,要50个抬筐,五十多斤明硝(做□□用)。冷庙沟是个山沟穷队,根本没有积累,哪有钱买这些东西,只能自力更生。筐子只好砍些雾柳(或柳条)自编。早先老胡熬过硝,熬硝的事就让他负责了。老胡又兼着财务、治保、负责知青等一些杂事,腿脚又不好,哪有功夫再去拦羊。
看见梁子尽心尽力把羊群侍弄的周周贴贴,老胡就建议干脆把这群羊交给梁大山,他好专心熬硝。干部们没啥意见。
这一来,梁子心劲可大了,决心要把这群羊养的膘肥体壮,在六月六也得个头彩,在知青中也拔个份。冷庙沟近处田地多,荒地少,加之又闹春旱,每天羊群要跑好远的路才能吃到好草。他在外面待了两晚,觉着省时省力,就决定把羊圈迁出村去。他知道树青打柴跑的地方多,就跟树青商量。
树青一听,就觉得梁子这小子真是热血心肠,一个人住荒郊野外,那得经受多大的艰难困苦啊。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地方,但是马上又把它否定了,他舍不得……思量再三,他说了出来:“去锅塌沟吧。”那地方虽远离人烟,但本来就是一个村子,有窑洞、有锅灶、有碾盘,还有羊圈。树青盯着梁子的眼睛说:“不许在锅塌沟附近拦羊,不许砍柴割草、不许掏地种菜。尤其后沟。千万别触动后沟那些牲灵。千万别喝前沟的水。”梁子是个实诚的娃,看着树青这么郑重的交代,他心里知道有一个人,至少在冷庙沟有一个人这么信任他,把他心中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他。他心中热血升腾,本来就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一个劲的:“恩嘞!”的答应着。树青又说:“别跟母狼较劲!”梁子去年秋天碰见过母狼伸冤,知道母狼的厉害,说:“俄害哈(知道)。”树青还是千嘱万叮,唠唠叨叨,一万个不放心,以致说道:“不许摘后沟的花花草草!”梁子唾笑:“你放心吧。”
还有一个人不放心,就是陶玲。两人相好,陶玲外向,并不避嫌,也要跟着去。他俩的关系已经众人皆知,也没什么奇怪的,都想成全。只是陶玲不干农活,这工分从何而来,将来总要生活吧。新华说,正好那里的果树没人打理,就让她去务弄,但宛给点工分吧。队里同意。
树青给他们分别装了几种粮食,带上些碗筷、铺盖,背着,帮他们送去了锅塌沟。就选了冬天他和小芸打扫的那个窑院,安置了进去。还郑重其事的在后沟的路上划了一线,说:“你们不许跨过这线,糟蹋后沟。”梁、陶才知树青对此地如此珍重,不再唾笑:直说:“知道、知道。一定、一定。”
第七节排水打坝
公社动员大会后,耿瑞和几个后生去了康家坪工地。
紧接着又来了通知,召开紧急备战会议,传达一号指令。刘树生(民兵连长)和苏元兵(基干民兵排长)被叫去开会。
基建队长走了,首阳沟排水和板蛋沟打坝的事就没有领头的了,急坏了老贾。
首阳沟坝后积了一“湖”水,离坝顶仅有一两米了。沟后有一股泉,就是小芸、陶玲洗衣时碰见十四岁的碎妈杜有兰的那汪泉,再加雪水融化,在大坝前积出了一片宽阔的“湖面”。文莉回来早,最先发现了这片“湖面”,告诉了燕子,说比南坡的那个小池塘不知大多少倍,而且是在沟里,说今年夏天游泳可有了去处。
可是那些“湖水”把新打的大坝泡得一块块的土往下陷。天暖和以后就塌的更快。迎水的一面已经塌下了一个弯。
老贾有点着急,晚上来到灶房睑畔,圪蹴下接过小芸递过来的一碗冉粥吸溜起来。喝完,就说:“知青娃呢,都说你们有知识,给俄出个主意,怎样把首阳沟的水排了。”
文莉说:“不排水,当个水库不行吗。人家王窑不就建水库了吗。”
老贾问:“咱们要水库干什?”
文莉说:“浇地呀。”浇地是名正言顺的理由,想到的却是南坡的“游泳池”。
老贾说:“你看看前面哪有地可浇。”老贾指指前沟。
黑漆麻乌的能看见什么,其实根本不用看,大家都知道首阳沟大坝出口就是冷庙沟,往南、往东、往西都是比它还高的坡、峁、山、墚。
噎的文莉急赤白脸,说:“冷庙沟就不能留一块山清水秀的地介!”
老贾一愣,冥冥中仿佛听见先人飘过来的话语。
怔了一会儿,忽然大发雷霆:“饭都吃不饱,挛逑的个山清水秀。”话有点脏,文莉委屈的噙着泪跑走了。
其它知青赶紧来解围
“嗨,在坝上挖个沟,不就结了。”邢飞说。
“你憨呀,那坝不就白修了。”秀才呛了邢飞一句。
“在坝底下挖个洞。”燕子说,她还记的给新窑打烟筒的事。
“那是坝土,又泡的这么烂,即使能挖过去,也塌过几回了。”建光说。
“有个管子通过去就好了。”新华说。
“既然不能打洞,管子也只能在坝上通过,水总不能向上流吧。”胖涛说。
电光一闪,树青和秀才同时拍手:“亏得哥们姐们都是高中生。”秀才说。
“物理课上的虹吸原理大家都学过吧。”树青当过物理课代表,对物理还是感兴趣的。大家欢呼。老贾不懂,受其渲染,也乐得裂开了嘴。
树青和邢飞赶着架子车到公社农机站借来了一根小腿粗的排水管。是那种一轱辘一轱辘有钢筋隆起的硬皮水管。拉到首阳沟,拖到坝上,一头冲坝外,一头伸到坝里水中。老贾和一帮社员挤在坝下等着管中出水,心中存满了不可思议。树青、秀才坐在坝上哈哈大笑:“老贾,离放水还早着呢。你赶紧安排人做两个木头楔子。”老贾赶紧叫人等(量)了管子的口径,回村寻了两根木棒,自己亲自督着,叫长贵削成一头尖的圆楔子。
按着树青指挥,把坝外水管口用楔子堵死。把坝里的水管口提溜到坝顶,叫人用桶把水提上来灌进管中,灌满后,用另一个楔子堵上,重新放入水中。树青光身,只穿半裤,下到水里去拔楔子。邢飞去拔坝外的那根楔子,楔子本也不紧,直往外冒水,邢飞力大,一下就拔开了。这边坝里水有一人深,树青憋住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拔不开。邢飞只能干着急看着管中的水流完。初春节气,坝水冰凉,冻得树青浑身哆嗦,直骂:“你妈个屁,叫一块拔,你抢幡呢!”抖着上了岸,赶紧点火。连烤带商量。邢飞着骂,并未脑,看出毛病:“你这楔子一漫不严实,水都漏完了。”老贾听了,也惙气,学着树青骂起长贵来:“你妈的屁,一个楔子也削不好。”树青缓过说:“既要严实,又要好拔。”于是老贾、长贵仔细把楔子削了个滚圆,拿砂石又打磨了几遍,在楔子后面又坠了根绳子。重新来过。老贾说换他下去,树青说你们陕北人不会水,我已有了经验。重新灌水堵楔子。秀才在坝顶指挥。树青下到水里,摸到楔子和绳子,示意坝上的秀才,秀才叫坝下的邢飞,慢慢松动。树青也开始使劲。邢飞说,我差不多了。秀才说,先别放。又问树青,树青也说差不多了,让他先放。秀才“一、二、三”一声叫,邢飞撒开手,水不像想象中的水柱,先是涓涓细流。树青那边也使劲一拔,就觉一股力道从脚下穿过。只听那边邢飞:“啊呀!”一声,一股水柱把端着管口看的邢飞冲了个透湿。水哗哗从水管流出,连绵不断。知青们欢呼起来,受苦人围着管口,惊得目瞪口呆,水居然向上流了!。
老贾让树青带人加固了坝基,又沿崖根挖了道排水渠,把泉水引出坝外。首阳沟坝算是保住了。老贾看柳树青排水功大,元兵又不回来,就干脆叫树青领着去打板蛋沟的坝。
板蛋沟在首阳沟西边,与首阳沟并排也是南北走向的一条小沟。陕北沟壑乍看起来无序,其实是有规律可循的。冷庙沟是一条由东向西的大沟,他的两边排列着无数条小沟,北边的沟都是由北向南,南边的沟都是由南向北,从空中看像一条蜈蚣一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流域分布。老贾就是想排着队把这些蜈蚣小沟都打上坝。
可是这沟有点怪,臊得几个女子不来上工。明娃引着树青去了沟掌。惊异!然后明娃又拉树青爬到坡上,遥看此沟。明娃说:“你操心看那沟口。”又是惊异!
完全是自然地貌,可是又是那么逼真。昆生说:“这就是为什么叫板!蛋!沟。”树青看得目瞪口呆。一方面嗤笑这些受苦人的想象力,一方面惊叹大自然有如此神奇的鬼斧神工,顿生敬畏与感叹。
只好叫文莉左说右劝动员有彩几个女子回来上工。
第八节战备动员
县上召开备战会,三级干部来了一大群,传达了一号指令。
何家坪公社又开会。
何家坪公社坐落在肤县正北方向,辖延河北川几十里河道,因此何家坪公社就成为地区和县上重点防御地区,要进行重点战略部署,李丕斗是县上分管战备工作的委员,自然要对何家坪公社的战备工作进行重点指导。
先是李丕斗代表县革委会进行战备动员。然后讲解何家坪公社的战备防御部署。县里认为何家坪公社辖北川通道,是北犯来敌必选的南进通道之一,北川地势平缓,公路通达,是重装备通行的捷径。必须守住,堵住。李丕斗详细介绍了北川应设的的火力点和防御工事。
元兵听了,感觉这就是当初在冷庙沟他给丕斗讲的战略分析,只不过他把防御重点放在了川上。欣慰的是,领导接受了这样的分析,只要把向北御敌作为战略思想,怎样部署都不为过。遗憾的是这么好的思想让丕斗窃之,心中有点不甘。
动员过后进行基干民兵培训。春耕大忙,刘树生这些队长干部们就都回去了,留下了一些民兵骨干。
实弹射击,对于从小在军队长大的元兵来说小菜一碟,拿了全公社第一。
战术演习也是元兵最喜好的项目,摸爬滚打、格斗、攀登、匍匐样样熟练,喜得教官赞不绝口。
然后又进行工事构筑教程,拉到了解家沟村正对公路的平峁上。
这里是延河川地形最为曲折的部分,因为正好有两条大沟,从东西两个方向流入延河,东沟就是冷庙沟,沟口的村子叫解家沟。西沟是枣台沟,沟口的村子是邓家岸。两条都是几十里长的大沟。在沟口各冲积出一条平峁,交错的插入延河,由北而来的川面到此变窄,逼迫着延河在此拐了一个S形的大弯。这个S弯的上游是直直的一马平川,就是将要修建的康家坪大坝工地。S弯的下游,由于水流被逼弯的作用,主河道被逼向了东岸,西岸被积下一大片平展展的川地,这就是何家坪公社所在地。再往下河道又转向西岸,又积攒下一片川地,这就是金家湾大队,这是何家坪公社最富裕的两个大队,从根本上说他们是得益于东西沟洪水的冲积。
在S弯以上的河道上,公路沿着东岸由北向南直通而下,到解家沟的平峁下,只好绕着平峁沿着河岸转弯。
站在解家沟的平峁梁往北看,正好把直畅畅的北川看得一清二楚。远处康家坪拦河大坝的工地上,热火朝天干得正欢,人工刮出的 “人定胜天”几个大字明晃晃的躺在工地背后的山坡上。
在解家沟的平峁梁上向下看,正对着沿山根南下的公路,路西就是延河水,路到这里既要爬坡又要拐弯,这平峁梁上是一个极佳的阻击位置。
这个峁梁修了一圈圈的梯田,一条战壕横躺在峁顶上的梯田里,壕边上的土堆中露出正在返青的绿油油的麦苗。
从战术上看,平峁地势不高而且是很窄的一条,没有可遮蔽躲藏之处。敌人重炮火力打来,窄窄的峁梁,只能生生挨打,不易撤下,即使撤下了,也来不及重新进入战位。元兵立即看出这个问题,向教官和李丕斗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你看。”教官带他到峁梁的南坡下面。一条窄窄的战壕顺着梁坡横向延伸,南坡的梯田基本被毁,青苗被挖出的土盖住,没有了绿色。隔不多远就有一个洞口,进去是横向坑道,往东、往西、往下都在施工,正在拓展延伸。迩个就是让他们这批培训民兵来挖坑道的。
“为什么不向北挖几个火力点?”元兵问。
当初挖坑道只考虑作为隐蔽场所。李丕斗说:“好主意。”
于是元兵带几个人丈量好一处位置,向北挖起来,陕北高原的黄土,既厚实又松软,非常适于挖洞,不到半天功夫,就打通了北边的土崖。打通的同时,掉进洞内不少麦苗,一个解家沟的民兵唉声叹气:
“唉,峁两边的麦地都毁了,今年俄们村的麦子可咋阶呀。”
原来这是解家沟最好的一块麦地。大队的支书发愁:交不够公粮(麦子是主要公粮品种),过年村民没有白馍吃。这是苏元兵这几天听到的最多怨言。对面邓家岸的干部也来哀求李丕斗不要毁了他们平峁的麦子。
这些怨言把苏元兵备战的热情渐渐浇冷。看到麦苗被毁,想起李新华果树被毁的情景,也有了心痛的感觉。
苏元兵这些心理上的变化是由于这次陕北探亲影响的。
从京城探亲回来的路上,元兵和新华结伴在陕北的北部转了一些地方,除了看一些□□转战陕北的遗址。主要在榆林城多待了两天。新华他爸被运动打倒,出于保护,政府把她一家下放到榆林小城的邮电局里工作,邮局当时是半军事化管理,倒也相安无事。新华母亲热情招待,虽无盛宴,陕北应有的过年吃食都踅摸来了,新华父亲亲手做了酸汤面,吃得新华红光满面,元兵却不适应那味道。新华说起驴娃他娘,父亲感叹:没有老百姓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要善待驴娃一家。
晚上新华父亲与他们长谈:听党的话,扎根农村,会大有作为的。我们党、我们军队、我们的干部都是从农村出来的。
元兵说,我爸问你好。
新华父亲说,你爸从小当兵,是我们军队中的一员虎将,现在刚转到地方工作。可能有些不适应。
元兵问:您什么时候出来工作?
新华父亲说:我现在就在工作呀,只不过换了一个岗位。
元兵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您看这仗能打起来吗?陕北能打仗吗?
新华父亲盯着元兵说:关心时事很好,但不要凭一时意气,战争不是英雄的展现,而是血肉的拼杀,是百姓的灾难。能不打战最好。战争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国博弈,利益唯上。国家富强了,就不怕任何强敌,还是要把生产搞好。那个‘一号指令’闹得人心惶惶,对国家并没有好处。
然后拿过地图,把元兵叫过来,谆谆说道:你看陕北那个地方值得千里奔袭,长驱直入吗?……是个鸡背,又是个鸡肋……就是个口袋……傻子才……
新华父亲身经百战,指挥的功勋战役堪称全军经典,苏元兵对他的崇拜比对父亲还高,一席高瞻远瞩的分析和有据有理的战略指导使元兵思想上起了巨大的波澜。但是他对打仗还是抱着英雄的憧憬。
那个向北挖出的洞眼,元兵不叫开大,一挺机枪伸出即可。把掉下的麦苗又一棵棵的按回洞口。
这帮培训的民兵正好是挖工事的好劳力,县上公社压着这帮民兵不仅把解家沟的峁梁上遍布了工事,又拉着这帮民兵上了对面邓家岸的平峁,峁上峁下挖了个遍。尽管元兵说在邓家岸轻武器的射程根本够不上东边的公路,领导们还是认为要做到万无一失,御敌于北川之上,千万不要让敌人打进县城。哪管正是春耕大忙时节,哪管糟蹋了两村的青苗。原来玉带似的梯田,修过工事后满目苍夷,很难再种庄稼了。
第九节黑石之引
春耕正酣。李丕斗带着元兵回到了冷庙沟。同时跟来的还有武装部的参谋,培训民兵的教官,还有公社的武装干事一干人等。
他们回来拿着图纸,进库房窑,上枣树林,奔脑畔山崾岘,在猪背岭官道上来回测量,最后登上了东山主峰,指点江山。
当晚,李丕斗把冷庙沟的所有村民叫到一堆儿,讲形势、讲战备。说“现在备战是第一重要的任务,‘备战、备荒、为人民’、‘深挖洞、广积粮。’主席讲的就是备战、挖地洞。其它都是第二位的。县革委会把向北御敌作为本县备战的战略部署,延河北川作为重点防御方向,何家坪公社自然就负有川面御敌的主要责任。而山沟里的主要防御方向就是东山的官道,要防止敌人轻装步兵从官道上奔袭而来,直插肤县县城。冷庙沟大队就负有沟里御敌的主要责任。”
听得这些,受苦人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一口。接着那个参谋说:“苏元兵绘制的防御图很好,我们考察过了,你们要按照图纸赶紧开工。”他指的是去年秋底,苏元兵给李丕斗的东山防御方案和图纸。
丕斗接着说:“最近一段时间,冷庙沟大队的战备工作要听从民兵连长刘树生同志的指挥,基干民兵排长苏元兵要协助做好工事构筑工作。配备精干民兵和劳力,加紧战备工事的施工。”
“春耕大忙,哪有劳力?”老贾嘟囔一句。
“你们也不要担心劳力问题,俄们会抽调其它村的民兵来协助你们的工作。”李丕斗大手一挥。
会议开完,申有福叫住丕斗,说“有个事俄咂摸不定,你给看看。”随即叫:“建光,你过来。”孙建光正在睑畔上候着。
“你给李委员看看”有福把建光拽过来。孙建光递过来一块黑乎乎的石头。
“这是啥玩意?”丕斗好奇,握在手里,光滑圆润,好不舒服。
“建光拿给俄看,说会不会是个矿石。俄一满没见过这么精怪的东西。也许是个碳精。你见过世面,给瞅瞅。别糟蹋了。”有福是村里最有心计的干部,他要用这块石头做成一石二鸟的好事。
丕斗端详了起来,圆形黝黑,觉得确实是个稀罕物件,问:“哪儿来的?”
“篦子沟捡来的。”建光说。
丕斗又心中一动,他听自家老人说过:“篦子沟有宝呢!”李家世代流传的都是如何积攒、藏匿、发现财富的传说,听说白锡文送给贾家一罐宝石给中军陪葬……。最近他已经干了两件成名立万的大事:抓战备工作风风火火,已经受到地区和县里夸赞;康家坪大堤又赌了一把,一旦成功,就是全地区的头号功绩。如果冷庙沟发现煤矿,开发出来,他这个委员在整个地区都能叫得响了。李丕斗造反起家,资历浅,政绩少。他又正值好大喜功、壮志未酬的年纪和心态之期,有这等好事,又能建功立业,又能给自己家乡谋利,何乐而不为呢。这个李委员还真想拿这块石头干他的第三件大事。
第十节东山工事
过了几天,各村抽调的民兵陆续来到冷庙沟,主要是东沟这一道沟的人,强劳力不多,倒是来了些知青。其它村来的受苦人都找冷庙沟的亲戚朋友上灶。各村的知青们都上了树青他们的大灶,留下一个女生帮着做饭。立时灶房睑畔又热闹了许多,学生娃们凑到一块儿,洗涮打闹、吹牛弹唱,荒僻的小村又增添了一点文化气息。
但是睑畔上欢乐气氛下却孕育着不快。首先是邢飞虎着脸问元兵:“真要在东山上修工事啊?”
元兵喝着粥:“嗯呢。”眼都没抬一下。
“好美的山顶哟,要毁于一旦了。” 文莉酸溜溜的带着炫耀说了一句。
文莉上过多次东山,尤其听过那龙脉的传说以后,对东山更是情有独钟。
外村的知青听文莉说,都围过来,催促文莉讲述东山美景。文莉卖关子:“不用我说,明天你们上了山,见了那景,浑身都酥了,哪还舍得举起撅头。”
“不许涣散人心,破坏战备是要担责任的。”元兵大声说。
“什么备战,那个圆鼓鼓的破山头,有什么险可守。也不知那个哈怂出的馊主意。”邢飞也大声说。
元兵站起来揪住邢飞的衣领:“你……你骂谁!”
两人对峙,一时僵在那里
新华、秀才、树青、建光都过来劝架。新华说:“战备是大事,请大家理解元兵的苦衷。”
树青说:“战备也是上级布置的任务,元兵也是按上级指示办事。”
建光把邢飞拉过一边,开玩笑的说:“你个大老爷们也发起了小资情调。”气氛缓和。
李新华也把苏元兵拉到睑畔的另一边,坐到老胡熬硝的槽边,悄悄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