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九怀现在是一只不起眼的红狐,浑身沾着尘土,成色也不是很好,卖钱大概也卖不了几个铜板。
换句话说,她恐怕是要滞销了。眼见买卖就要砸在手里了,愁得摆摊的老头直搓手。
笼外的太阳晒得人微醺,九怀倒是毫无烦忧,心大地翻了身,吧唧吧唧舔着爪子,百无聊赖的躺在笼子里,忍受着下手没轻没重的孩童往她身上戳个不停,耳边都是他们聒噪的声音。
小孩蹲在笼前,央求着一旁穿着粗麻布衣的娘亲将眼前的小狐狸买下来。
娘亲看着手里的几个铜板,摇了摇头,安抚他回去一定给他捉只小土狗给他养养,这狐大概是要值些银钱的。
真是狐落平阳被人卖,九怀感叹道。
她本是幽都的九尾狐,瞒着族中长老跑路,畅快人间。谁料酒量不济,抱着一坛山间猎户的土烧酒,醉倒在地上。有贼人趁狐不备,将她捉了起来,关在这个破笼子里。
更可气的是,她先前在幽都惹了祸事,遭了长老严厉的责罚,连自身的法力也被封了,省得她出去惹是生非。
不然就凭这个区区铁笼而已,只要她动一动小指头,早就能破笼而出了,何必锁在这笼中做困兽。
“这狐,我要了。”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没有温度,像是冬日里的寒冰。
九怀一抬头,猛地撞上了一双紫瞳,一身月牙白的锦袍飘逸。
这个青年长得,还真是好看。九怀心间一颤,荡起涟漪阵阵。
她立马扭头冲摊主一通吱吱乱叫。老头,快把我卖给他,本女君就饶了你捉了我关在这腌臜之地的罪。
九怀大大的狐眼里蓄满了期待。
“公子,这只野狐成色不好,毛皮稀疏,回去做个毛围脖都不够毛量。”老头诚恳的说,伸手越过了她抓了旁边一只小灰狐。“这只灰狐好,活泼的很,拿回去好养活。”
“不必,这只就很好。”青年打开笼子,伸手将九怀抱入怀中,九怀温顺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下来。
天无绝狐之路,顺利找到了饲养员的九怀摇着蓬松的大尾巴,感觉哪里都会有活路。
九怀仰头看了一眼紫瞳青年,越发觉得顺眼了一些。这么有眼光的年轻人真是不多见了。
一向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护国将军居然带回来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一向沉肃的朝野之上也掀起一阵热浪,大家相互议论的兴致盎然。
付承淮的好友景行背负着众人的期待之情,一脸八卦的递上拜帖,巴巴的跑来来将军府探一探究竟,幸好没吃上闭门羹,顺利进了府。
付承淮不喜雕栏玉柱,大肆装饰,偌大的将军府摆上若干家具,藏了许多佛经,不像个府邸,反而像是清修的道观,没什么烟火气。
顾景行是尚书之子,从小和付承淮一起长大,算起来也是多年挚友,按顾景行的话来说,那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
付承淮一向沉闷,顾景行则截然相反,话多的要命,两个人倒也相处和睦,格外相投。他打小没见过付承淮有什么饲养宠物之癖,此次多了只活物,倒也是一大奇谈。
顾景行瞧见九怀大咧咧地扯着付承淮的袍子,一身玄衣上明显可见掉着几根红色的细毛,心中翻起一阵酸意。
他愤懑地说:“这毛球竟还活着?付承淮,你打小传下的洁癖呢?遥寄当年我泼墨在你的袍子上滴上一点,你说说你有多少时日将我拒之府外,害我一颗少男之心付水流,终日以泪洗面。”
“脏。”付承淮面无表情的说。
不过,最激动地莫不是府里的小婢女,正是儿童心性,多了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狐狸,日子倒也多了几分童趣。
她们时常互相攀比似的做着女工,比拼着谁给小狐狸做的小衣裳最新巧,谁下厨做的吃食,小狐狸多吃上了那么几口,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
过几日,便是禹州城里一年一度的灯会了,各地选送上来的大大小小的花灯争奇逗趣,十里长街灯火通明也是一大盛景。
闺阁的少女也三三两两结伴出门,巧目流涟,不知芳心落户谁家少年郎。
九怀一早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不得脱身,七手八脚的拿着衣尺往身上比划,叽叽喳喳的争个不停。
“还是碧色显得文气。”小婢女满脸涨红争辩道。
“莫不是红配绿,赛狗屎。”引得哄堂大笑。
进将军府的日子跟在露天摊头讨生活那可不能相提并论,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九怀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九怀平日里最喜欢去付承淮的书房窝着,付承淮向来严谨,不喜他人随意进出书房,书房内事都是亲力亲为,倒是小狐狸时常往他脚边钻,活像个小火炉,倒也随它进去。毕竟不喜他人进出,九怀也不算是个人吧,也不算破例。
“阿嚏。”九怀晃了晃脑袋有点重,这禹州的冬天倒有些厉害,不似幽都四季如春,未感季节流逝,团了团身子又往付承淮脚边挤得更紧了些。
第二日,九怀不知被谁人下了黑手,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按住了手脚,活活被灌下了一碗姜汤。
“呸呸呸。”九怀厌弃的往外吐着姜末,幼小的心灵感觉受了极大的创伤,神色恹恹地继续去付承淮书房报道。
咦,怎么有个绒布软垫,上面绣着一只胖胖的小狐狸,不似九怀似的,瘦了吧唧没几两肉。
绣工真差,针脚这么粗,九怀暗自腹诽道,却熟练得蹦上了软垫,用力压了一压。还算软,本大仙就勉强睡上一睡。
付承淮听着脚边闹腾的动静,低头看了一眼。“还是瘦了点,狐狸还是胖的好。”付承淮自语道。
什么,九怀立刻呲了牙。我这是换毛知道么,愚蠢的凡人。
“等下小厨房再捡点爱吃的做吧。”
九怀瞬间没了脾气,讨好的蹭了蹭付承淮的裤腿,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冬日的阳光温暖得像刚烤出来的糖炒栗子般烫手,晒得九怀的皮毛整个都热和起来,她耷拉着眼皮,撑不住脑袋,一点一晃。
付承淮,付将军,九怀觉得付这个姓不是很好,听起来跟副将军似的,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官拜正将啊,很不吉利啊年轻人。
终于到了灯会那日,禹州的灯会日落才会点灯,这白日里沿街的小摊就已经支了起来,你来我往,叫喝之声不绝于耳。
家家户户闺阁里的少女贴好了花钿,描好黛眉,对镜细细梳洗,没有两三个时辰绝对不会离开镜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