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星空（1 / 2）

周日只需要到学校上个晚自习，许慢慢很快便回了家。

她将钥匙插进防盗门，轻轻拧开，一进门就听到了客厅正播放着的电视背景音。

她妈陈瑜坐在沙发上，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柔和了些：“回来了啊。”

许慢慢应声：“嗯。”把书包放好，随即低头换鞋。

从前她一直以为，遇上她妈这样的家长挺不幸的，脾气不好，精神状态也总是处在歇斯底里和正常的边沿，什么都需要她来打点。

但她妈住院的这几天，她独自回家拿东西，竟然也会有些不习惯。

整个房间都是无人的寂静和昏暗，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呼吸。

她有些触动，抬起头时难得有了跟她妈交流的想法。

许慢慢走过去，在陈瑜的身边坐下，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刑侦节目，画面上是能见度不太高的监控录像。

陈瑜似乎也因为许慢慢离她坐得太近，身上的气息又难得地柔和乖巧，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她不太知道，该如何和自己女儿相处。

这个节目讲的是一个大学生跟网友见面被奸杀的案件，凶手不仅极其残忍地将被害人碎尸，还通过被害人的微信联络营造尚在人世的幻象，给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

两个人无言地看着电视，忍不住悄然皱起了眉头。

案件讲的是女学生，陈瑜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许慢慢身上。

半晌，陈瑜开口教育她：“你要记住，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轻易地去跟网友见面。”

“嗯。”许慢慢觉得有点好笑，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小学生，还搞什么网恋，多不靠谱。”

陈瑜的目光在许慢慢身上扫了一眼，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当然，你这个年龄，也不能早恋。”

许慢慢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自己写的信来，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嘴上还是要否认的。

“当然不会。”她盯着电视，一本正经。

希望是吧。

提起这个话头，她妈就像走进了怨天尤人的死胡同，难以避免地想起自己“失败的感情经历”来，又喋喋不休地教育了她一番。

两个人之间难得有这样和平相处的时光，许慢慢把瘙得心里痒痒的反驳都压进肚子里，背靠着柔软的沙发，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家庭好像也没有那么特殊。

一个念念叨叨，但也关心着她的妈妈。

如果小心一点处理问题的话，在冰上似乎也并非不能舞蹈……

气氛融洽，心中一动，许慢慢试探性地提起那个话题。

她有些鼻酸，眼眶也红了红。

“妈，之前小姨说我爸要生日了，我想去看看他。”

“……”

却不想，这依旧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枚潜伏着的地雷。

陈瑜一瞬冷笑：“我还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知道陪我看电视，没想到就是为了这个。”

大病一场，她的身体虚了不少，发起火来都没有什么气力。

只近乎凄厉地看了一眼许慢慢，眼眶红红的：“不许去！”

又是这样。

不带她去，也不告诉她爸爸到底在哪里。

许慢慢的心颤了颤，哽咽道：“可是，那是我爸爸啊。”

“养你的，是我！”她蓦地把手上的遥控器砸在茶几上，电池板顷刻间被弹飞，“啪”地落到地上。

可是，小时候愿意陪她玩无聊游戏的是爸爸，为了帮她每周拿小红花，不厌其烦地带着她画手抄报的也是爸爸。

明明是有洁癖，最讨厌挤人堆的性格，也会在节假日因为她的请求，带着她去人山人海的动物园。

愿意把她放在肩膀上挤一整天，全身都染上汗味的，也只有爸爸。

在儿时，父母都被繁忙工作捆绑的时候，她的记忆里，陈瑜的身影稀薄得可怕。

“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她闭上眼睛，忍了忍。

而后她骤然睁开眼，目光冷了冷，先前的和谐终于被撕破。

她还是太天真，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这根刺不仅拔不出来，还只会使得周围的肌肤也跟着一同溃烂。

她妈气得发抖：“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现在买的衣服、读的书，哪样不是我出的钱？”

“你看看这个家，穷成什么样子了？！”

许慢慢垂眸：“谢谢你还供我读书。”

一边神经质地恨不得她回回年级第一，一边冷嘲热讽说她书呆子，凭着陈瑜给她的皮相，早就可以将这资本变现。

可不可笑。

她道：“但我也不会忘记……我们现在花的，不也是爸爸留下来的钱？”

陈瑜怒道：“我养你这么多年，你还向着他！我这辈子就是被他害惨了，你也要气我！”

许慢慢的眼神一分一分冷下来，沉默不语。

他们都有过错，小姨为没有陪伴她妈到最后愧疚，所以这几年一直在“赎罪”，爸爸因为走错路付出了代价，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见不到。

但他们的过失和痛苦都会随着时间消弭，只有她妈，因为将利益和感情搅作一团。

什么都放不下，觉得谁都对不起她，才被自己，伤得最深。

她是受害者，但又拿起了刀子，伤害无辜的许慢慢。

许慢慢自嘲地笑了笑，她真是鬼迷了心窍，还期待在这样的情况下，跟她妈享受片刻的温馨。

那根刺一天不剜掉，她们就不可能有真的和平。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找到爸爸的。”

她走回房间，用力地摔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