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合上手账，拉上灯。她躺在床上，被子蒙住脸，用大拇指指甲，一遍遍割着另一只手腕。她细心修剪她的指甲，磨去钝角，让边缘光滑透亮。正是知道不会看到鲜血，她才去制造，去感受这样的痛苦，内心毫无波动。

脸上的被子有冰凉的湿意，鼻子塞塞的，一定红了吧，眼圈，鼻头。她在闷热与寒冷中睁眼，双眼在黑暗中无法聚焦，无神地睁着，紧紧咬着牙，发着抖。心中种种的细微而深刻的感触，绝望悲伤，她已与黑暗同体。

为什么，要活着啊，让我现在就死掉吧。

早晨起来，镜中的自己，浮肿的眼皮，浓重的黑眼圈，疲惫无神的眼睛，脸色暗沉，没有什么活气。

然而，白天，她是活泼爱笑的千徵。

有人跟她说，笑起来好难。

有什么难的呢？——咧开嘴，提起嘴角，眼睛弯起，就可以了。

就如此，镜中的脸露出一个自然灿烂的笑。

语文老师曾说:“千徵最大的特点就是爱笑。”千徵听到笑了笑。

和人说说笑笑，发出响亮的笑声，眼睛弯成两条线，嘴角大大上扬。

然而一切结束后，留下的无尽空虚与隐隐的焦虑，让人如此无措，千徵垂下眼，坐在位上，沉默着。

仿佛从未与他们说过笑过，回想起来，有些疑惑，与心中的令人想哭的感觉交织，千徵感到大脑混乱无比，有些晕眩。她感到无力涌上心头，强势地冲击心里的温柔的彩色，漫上一大片一大片冷冷的灰白。

悲伤，绝望，难过，抑郁，孤独，焦虑，迷茫……她试图用一些词去表达自己的情绪，却感到哑口无言。喉咙里压抑着灰蓝色的哭泣与黑色的喊叫，她发出了无色的沉默。

她拿起题看，看了一遍，却回想不出题中说了什么，又尝试去看一遍，大脑潜意识抗拒去看，她看着那两行黑字，眼里一片空白。

她放下笔，她知道，她现在学不进去了。她走到窗前。已是深秋，窗前一株株松树依然绿着，高大的树身，遮住了大半扇窗，她透过那一叠叠色调深而明亮的绿，看到天空，灰白的，有风吹来，冷冷的。她在窗前，看着松林与天，后面人声嬉闹。

心平静了些许，她想在窗前多呆一会儿，可她知道，下课时间并不多，还有很多学习任务要完成。回到位上，她低下头，一双眼仍是愣愣地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