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遭（2 / 2）

霍辛顺了一把它油光水滑的毛站起来，随手叫住了一个正在执勤的哨兵。

“报告霍中校，这是今天傍晚押送塔外服役人员的车。”

塔外服役？霍辛眉毛一挑。

“是那些通过非正常手段被遣送进塔的人，可能是犯罪，或者是未登记的向导。”

近年越来越炙手可热的塔竟然还履行着百年前监狱的作用。霍辛从兜里摸出一盒从克莱尔那里顺出来的烟塞给那哨兵，皱起了眉头。

而黑豹的呜咽已经转成了低吼，显然是已经等不及了。

霍辛赶紧矮下身子揉揉它肉呼呼的耳朵以示安抚。

“走，咱们这就去看看。”

装甲车平稳停靠，发动机熄火，车门被几名手持探照灯的哨兵从外面打开，随即他们开始大声催促里面的人赶紧下车。

骤然出现的灯光刺激得里面的习惯了黑暗的人有些恍惚，坐在边上的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强行拽了下去。

最先下来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醉汉，原本两人都是嘴里骂骂咧咧的，还肆无忌惮地伸手去掏身上的酒壶，谁知看到了真枪核弹，全部被吓得哆嗦着住了嘴。

后来又下来一个身材瘦小，神情恍惚的小个子男人，被灯光刺激的不停地喃喃自语，难以自抑。

然后一个穿着背心的女人冒出头来，眯了眯眼睛踢球似的飞起一脚，将碍事的小个子男人踢到了一边，然后纵身跃下车厢。转身时众人都看到了她后背一道深长的疤痕，盘踞了半个光洁的后背，触目惊心。

“里面还有人吗？诶，你小子，愣着干嘛，赶紧滚下来！”

刺眼的灯光都集中在了车厢里最后一个人身上，那人才一步一步地下了车，灯光昏暗闪烁，他在不甚明显处藏着自己的左手。

那是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年，身上的长袖和裤子平平无奇，只是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好似在地上打过滚似的，身材有些消瘦，看起来像是在外面流浪久了导致的营养不良。

而即便在他下车的过程中，躯体也一时不肯松懈的紧绷着，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张脏污也无法遮掩住的好看面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扫视着在场的士兵，透出些许冷意。

他的神情使他看上去恍若一只落入陷阱的戒备小兽，眉梢眼角却又出挑的宛如夏夜里湖边含苞待放的睡莲。

在场的哨兵们都忍不住走神了，暗自觉得这样的人物显然不应该与那些邋遢的混混同流。

打开门的哨兵止住了心里的啧啧赞叹，开口问道：“你……是谁，哪儿来的？”

少年宽松衣服底下的肌肉似乎在瞬间绷紧了，背在身后的左手出了些薄汗，杀意蠢蠢欲动着。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哨兵有些疑惑，上前了两步。

再近……

“你不能说话吗？”

时机已到！少年手腕猛地一翻——冷光乍现

“霍中校晚上好！”

欲出的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尖针堪堪刹车，最佳时机已然被放走了。

少年簇起眉毛，只能散了高度凝聚的精神力，耳朵里却也听到了周围渐起的阵阵骚动。

他……恍然间似乎听到“霍”的姓氏？

“晚上好，诸位。”

一个有些耳熟的嗓音突然出现，钻进怔愣的少年的耳朵里，和数年前埋在心底的回忆猛地冲撞在一起，回声隆隆，震得他的脑海隆隆作响。

这不会是自己的幻听吧……

少年赶紧下意识地缩回去，想要不动声色地躲到人群后面。但心里的叫嚣又是如此聒噪，只能权衡一二，悄悄地望了来人一眼……

什么？

而就在他想要后退一步的时候，随着一阵气流呼啸而过，什么东西强硬地勾住了他的裤脚。

“呜。”

浑身僵硬如石膏一般的少年被拖了出来。

正诧异于霍中校亲临的众人缓过神，又突然听到了一声委委屈屈的呜咽声，本以为是混进来的流浪猫在摇尾乞食，谁道寻着声低头一看，竟然发现一只黑豹正叼着少年的裤子！

它眨巴着黄澄澄的大眼睛，流露出着一种堪称伤怀的情绪，然后人凭着少年的挣扎，死死不松口了。

众人惊掉了下巴。

这……这不会是和霍中校一样鼎鼎大名的、他那以高冷著称的黑豹吧？

……绝不是什么混进来的野生豹子吧？

黑豹似有所感，眯起眼横扫了众人一眼，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围观哨兵：这是霍中校的黑豹没错了！但是为什么它正埋头呜死死咬着这个少年的裤角不松口！还一副委屈巴巴的宠物猫模样！？

他们彻底魔幻了……并且可能需要一次专业的精神梳理。

一个恍恍惚惚的哨兵刚想上前去调节一下这魔幻的场景，突然间，竟被人猛得发力推到了一旁。

哨兵抬起头，发现霍中校高大的身躯正伫立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似的。

他只顾着上前了两步，看着低着头躲避不及的少年定定地望了半晌。

“把头抬起来。”霍辛道。

本来打算誓死不抬的少年抵不过腿上的强硬的力道和周遭刺眼的灯光，大脑里混乱一片，最后只能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唇，颤巍巍地望了男人一眼。

霍辛呼吸一致。

被推倒一旁的哨兵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奇特的场面，忍不住也拽拽旁边人的裤脚嘀咕道：“这个向导到底是谁啊，霍中校的老相识？”

看这望穿了秋水的样子，老情人还差不多吧，被拽的士兵腹诽道，点开手里光屏半查找半晌后，犹豫道：

“好像是叫，俞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