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卷1,落水（1 / 2）
（一）
奄奄日暮时分，众人各自归家。花满楼亦在这时踏着夕阳步上归家的路途。
他的家是在城中的一座小楼，名字叫做百花楼。
这座小楼的门永远是打开的，从来不上锁，就如同这座小楼的主人。
诗人总是伤感的，他们感叹秋天的悲凉，可是春天那样美好的时光，他们也是悲伤的，因为他们又会感叹春天的短暂。
但是花满楼是不一样的。他只会珍惜。珍惜剩余的春天，温柔的对待即将来临的夏日。
然后便是等待，他会耐心的等待来年春天再次到来。
所以诗人对落日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而不懂落日所能带给人的宁静安和。
日落的时候，霞是无所谓有和无的，明暗交替的日落，早已蕴含了无限的变数。红色的圆面一点点地西沉，被那道天与地的界线切割出无数形态来。
天色渐由白亮转青黑，简单的二色之间，却途经了色彩王国中的万千仪态。不需要刻意，也不需要激动，看落日仅仅需要自然而淡淡的静默。
在这样的黄昏里，花满楼喜欢和他的花，一起坐在窗前，凝视远方的夕阳，尽管他看不见，却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然而今天，他却不能与他的鲜花一起共赏这场美景了，尽管现在赶回百花楼，依然能沐浴在夕阳之下，但是他听见了有人落水的声音。
彼时他正行到桥边。
城南这边尽是民巷，人们歇的也早，街上空荡荡的。
毕竟蜡烛总算是个金贵的物品。更何况还有着宵禁的存在。
花满楼虽然七岁时双目皆盲，却练的一手听声辩位的功夫。故而甫一有人落水，他便发觉了。当下便顾不得许多，径直涉水救人。
可人并不是救上来就完事了，将人带回百花楼，又是一番折腾。
从这人的骨骼来看，似乎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花满楼这样想着。
方才那周围一片寂静，却忽然听到有人落水之声，落水后那人也未曾呼救。
也许他遇到什么难事了。
（二）
榻上的青年慢慢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花满楼。
他打量着四周昏暗的烛火与眼前这斯文秀气的年轻人，问道，
“你是谁？”
花满楼温和的笑了笑，
“在下花满楼，今日送一位与父母走散的小姑娘回家时，发现公子落水，所以将公子带回了我的住处。”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
“方才因公子落水昏迷，在下擅自为公子换了衣物，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原谅。”
对面沉默了一下，
“嗯……没关系……哦不，多谢公子……先生……”
青年的嗓音清越而透彻，像玉石敲击之声。
“公子直呼我名即可，”
像是看出对方的窘迫，花满楼轻声开口，
“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知道眼前的人是花满楼，他眨了眨眼，微微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没有名字，”
那个身份本来不属于他，
“但如果一定要称呼我什么的话，我生于六月，先生唤我六月即可。”
花满楼是花家第七子，花家很有钱，也很疼爱这个小儿子。而花满楼也有一个小名，花七童。
六比七要大。
六月其实是诚心想捉弄花满楼，但花满楼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他觉得对方也许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谁都有故事，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提及。
于是他道，
“六月公子为何要唤我先生？”
六月想了想，他年幼时看古龙先生的小说，觉得花满楼这样的人，担得起一声先生，
另外，
“你唤我公子，我也唤你公子，实在是奇怪的很。”
他慢慢地说道，
“可是我们还不够熟悉，认识的不够久，也没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缘分，”
青年看着眼前的人，他现在正散着头发，长发上还带着水汽，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比如我们现在，你救了我，然而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够亲密，无法直呼你的名字。”
“不过，”
他想了想又再次开口道，
“我觉得我应该会喜欢你，也许明天……嗯，也许等我们聊过一次后，会觉得和对方合得来，那时，我们也就成了朋友了。”
成了朋友之后，直呼对方名字，实在是格外正常的一件事情。
花满楼笑了，
“但是你依然遵循着这些。”
“当然，”
六月回答的态度极其自然，
“因为我也是人，二十年来，我所见到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告诉我应该这样去做，尽管有时候我会去想为什么，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许你是对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很有话题。”
花满楼笑道，
“我希望你会喜欢这里。”
六月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有些不自在，
“那么，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花满楼同样回答，
“那么，六月公子，你有什么麻烦吗？如果有问题，我可以帮你。”
花满楼并没有说珍惜生命，也决口不提他投水自尽的事。
六月知道花满楼大概误会了什么，一个人忽然落入水中，而且并不呼救，很难不让人多想，更何况花满楼并不能看见。
“别人都是躲着麻烦走的，”
六月眨眨眼，
“你这个人，很奇怪。”
花满楼又笑了，
“那大概是因为，我有一个很会惹麻烦的朋友吧。”
“你总是帮他解决麻烦，对吗？”
花满楼点头。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提到那个朋友，花满楼脸上发着光，能看出他真的很开心。
六月很惊奇地发现，原来书里写的那种快活的样子，并不只是虚构。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他有个外号叫四条眉毛，他叫陆小凤，但他并不是个女孩子，而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花满楼还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别的什么，六月认真地听着，接道
“我想他应该是个很好的朋友。”
花满楼表示赞同，
“他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先生刚才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帮忙，”
花满楼点头，
“是的，”
“那么，我可以在你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