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我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沉沦。
只要进入了这里,不管人前是腼腆或保守,都疯了似的跟着众人扭动呼喊叫好或者破口大骂,这里有脏话情话下流话,有情人干爹和婊子,他们只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变成那个身份,彼此知道撕开皮下的真实模样,阳光底下即便是对面相遇,也都不再相识。这群人,只存在于这里,短暂的。
秦迎敏捷地蹲在了阿奇脚边,借着吧台的遮挡仰着头说:“就说没见过我。”
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全都顺着头发流进了领口,他今天穿得是明阳那件海绵宝宝的卫衣,从明阳出去找了个正规工作开始,就开始穿着批发市场的廉价西装开始了朝九晚五的日子,从前的衣服不能穿,基本都被秦迎捡了来。卫衣大出来好几圈儿,下摆正能盖住屁股,秦迎急匆匆的,裤子还攥在手里没来得及穿,曲着两条白腿,领口也歪着,水顺着脖子毫无顾忌地往下钻。
阿奇瞥了一眼门口,来人果然一进门就直奔玻璃缸那片儿,见水里没人,才折回了吧台,边走边拨愣着扭动叫喊的人们四处张望。
人模狗样的一身休闲装,长得也的确不赖,阿奇瞥了一眼秦迎,“还以为什么妖魔鬼怪给你吓成这样,结果质量这么上乘,要是我,就是不要钱也愿意跟他睡几回啊。”
“你不是直男么!”
“直男就没审美了啊,瞧不起直男,举报了啊。”阿奇又偷嚼了一块冰,后半句话说的含糊不清,“何况这么不差钱,你不一直惦记着找位金主给你交房租啊。”
“就不是钱的事儿。”秦迎小声嘟囔,“缠我好一段时间了,烦。”
“没见。”阿奇突然踹了他一小下,“没在水里吗……没听说今儿请假啊,八成找着活儿了……那您这说的,找活这不应该的么,您也没包他啊……啊?不愿意?那奇了,不然就是您钱没给够?”
唐哲浩半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黑着脸不怎么愉快,右边耳朵上的耳钉闪着光,正是那天那位开卡宴的醉鬼。
“要不您坐会儿,我给您调杯酒……”话还没说完,秦迎砸了他脚面子一下儿,阿奇差点跳起来,才赶紧改口,“要不您去后边休息室看一眼,指不定在那儿。”
唐哲浩临走,阿奇还笑嘻嘻地给他出主意,“秦迎成天最惦记的就他那房租,您要真有心,就给他交上个十来年房租,保准他上钩儿。”
秦迎听了在底下拧他小腿,“这么能耐你怎么不直接让他给我买一房呢。”
阿奇看唐哲浩走远了才慢吞吞地说:“真送你套房,你跟他吗?”
秦迎却不说话了,装模作样地伸了伸腿,好半天才开了口,声音有些飘忽,“不大好应付……出手大方,可太黏糊了,他想谈感情。我也矛盾,又舍不得那钱。”
越往后说声音越低,在喧嚣的声音覆盖下,显得很可笑,在这里的小角落里,居然有人说起来感情两个字。
小舞台上的主唱嘶吼出了一句,“死在前天的坟墓黄土!”架子鼓发出了打散架的破烂金属声。
阿奇却明明白白把这么低矮的一句话听进了耳朵里。
秦迎的腿实在麻得不行了,站起来蹦了两下,差点一瘸直接扑酒柜上。
第二下没落地的时候,本来应该去了休息室的唐哲浩突然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挑了挑眉,装作不知道秦迎在故意躲着他,冲他勾起嘴角笑。
秦迎把头发胡噜到一起,挤了挤水,不大情愿地和他打招呼,“巧了,来喝酒来了啊,让阿奇给你调一杯,”他顿了顿,更加不情愿地补了一句,“我请。”
“不喝酒,带你玩儿去。”唐哲浩隔着吧台朝他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
“啧,保时捷。”阿奇不大够意思地把秦迎推出了吧台的小木头门,“这位先生,出台费别忘了。”
“出你妈台!”秦迎指着他鼻子骂,“当这儿鸭店啊,报警了信不信。”
吧台一边坐着的客人没反应过来,只听见报警,吓了一哆嗦。
阿奇把酒推给那位客人压惊,“正规有执照的GAY吧。”
唐哲浩很自然地揽过了秦迎的腰,“玩儿去?”
虽然是问句,但没有丝毫争取秦迎意见的意思,有些强硬地带着他往外走,秦迎根本拒绝不了,要不也不躲着他了,他不想跟唐哲浩扯上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又实在没法拒绝到手的钱,十分没原则。
富丽堂皇的会所,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光,光照很强,室内亮如白昼,好像十分坦荡似的。
三楼的宴会厅交杯换盏,男男女女手拿一杯香槟,高贵优雅地踩在绒地毯上,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无一人装束不高贵,无一人动作不体面。拐角处,三个人,鬼鬼祟祟探头看了一眼,两男一女。女人薄薄的裙子在后背的领口布料里边凸出一层方形的痕迹,没敢剪掉的吊牌随着她绷直了后背探身的动作更加明显了,她小心翼翼小声说:“经理,门口守着接待人员,咱这张邀请函太假了,估计混不过去。”
她这话没等说完,另一个人就从拐角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