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问心(三)(1 / 2)
严子崇跟着一批又一批不同的兄弟姐妹厮混了十多天,才想起还有韩烬和江亦捷在家里做客,当即凑了一局滁涂山小辈常玩的“后湖捞豆”,跑来邀请两人。
滁涂山严家千年隐世不出,小辈都被拘在山上不能轻易出去,修炼着枯燥的符文炼器之道,只能自定规则想出如“后湖捞豆”般的花样,聚在一起互相争胜,以此消遣解闷。
要玩后湖捞豆,首先得要有一件稀奇的珍宝,当做得胜之人的彩头。
有了彩头,就聚齐二十人以上,哄一位好脾气的族老来做仲裁,往后山湖水里随意泼洒五十粒大小相同的金豆子,一人分发一个符文,变幻出可别在腰间的小布袋。众人各施手段入水抢夺金豆。一柱香后,布袋中金豆数量最多者就是获胜者,可以赢得彩头到手。
韩烬这些天一直闭门打坐,饶是严子崇上门了,也是闯门三次,被赶出来三次,才终于烦得韩烬无法继续修炼。
“这回是我出彩头,燕州‘酒仙’琼浆整一坛。”严子崇劝道,“你俩好不容易来我滁涂山,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整日闷头修炼算什么?”
前日里三姐姐和五哥哥自觉失言,就献上整整一坛酒来赔罪。严子崇收下后又晾了他们几天,这事就算过去了,刚好拿酒来开一局“后湖捞豆”。
“仲裁我已请好,人也都叫去后湖了。”严子崇连问两遍,“你去是不去?”
韩烬闻到他身上隐约的酒气和脂粉味,就知道他这几天过得有多荒唐放浪,连正眼看他都觉得烦:“马上就要开场,你却现在才来问我?我不去,江亦捷也不去。”
“哎,你这人。”严子崇不满道:“韩烬,做人得要讲良心,你们师兄弟来滁涂山做客,我这么费心招待你们,你们总要出一个人陪我做做面子功夫吧?”
韩烬被他强行打断修炼,正是烦他的时候:“第一日面见老祖我就已替我爹娘献上谢礼,两家面子功夫做足,你这只是存心来烦人的。”
严子崇瞪眼,直喊冤:“天地良心,我是念着同侪一场,没舍得抛下你们自己逍遥快活去,才凑人给你办了这么热热闹闹的一场,你不领情就算了,你不能冤枉我!”
江亦捷极清楚韩烬的脾气,知道以严子崇这口气,他越说,韩烬越要烦躁发怒,赶紧提议道:“师兄,不如我们一起去,但师兄不下场,我下场,也不枉严师兄盛情相邀。”
他转头望着韩烬,接着道,“但
是要师兄愿意到湖边走一趟才行,要是师兄不愿出门,我是怎么也不会去的。”
严子崇双眼一亮,拍掌叫好:“韩烬,你看看,江师弟可比你懂事多了,我还道小青山以后若落在你手中,怕是猫狗都嫌,可看江师弟这么会做人,就知道你们小青山……”
话还没说完,韩烬就蹙起了眉。江亦捷赶紧堵严子崇的话:“师兄就当是陪我去的。我入门两年,没与同门切磋过,斗剑碑也没有争过一次。现在有机会与同辈争胜,不是拔剑相向的生死斗,而是在水下抢夺金豆而已,我想去试试。”
“对对。”严子崇学舌鸟似的附和道,“争豆子而已,一点也不凶险。就让他试试,他在天澜宗也没这机会,现在情势不好,恐怕好多年都没机会了。”
韩烬沉默,见江亦捷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那天那个浅淡的微笑不知怎么的就浮上了脑海。
他眉头一松,妥协了。
滁涂山后湖与山泉活水贯通,水色苍绿清透,平静无波,远远观之就如一块透光美玉。
得知严子崇在天澜宗的同侪也要来,滁涂山过半的年轻小辈都挤到了后山看热闹。参与“后湖捞豆”的人也空前的多,突破到三十一人。
江亦捷随两位师兄到了后湖,见湖边、山上、草里,只要能站人的地方都站着人,抻着脖子打量这边,有笑闹的,也有嘀咕的。
被严子崇请来做仲裁的族老抚了抚花白的长胡须,果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杵着拐杖过来问:“人齐了没有?若是齐了,我就发符文,点线香,敲钟开局。”
“齐了。”严子崇笑道,“但这局我不下场,因为我那脾气不好的同侪不愿来,我没了对手,玩得没意思。”
围观的严家小辈纷纷发出哀叹,喊道:“崇少爷,我们可是来看你的!”
“你不下场有什么意思,我等还不如散去了!”
“就是就是,我屋里还炼了一炉,就为了赶来看你捞金豆,把一整炉都给废了!”
听着此起彼伏的埋怨声,严子崇摆手作无辜状:“这也怪不得我啊。”
他走进人堆,从储物袋中拿出个圆盘似的法器,“啪”的打开,竟是一个赌具。
他向来玩得开,哪怕和他搭话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偏门亲戚,也能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江师弟要下场,我不下场,正好可以在湖边开个盘子——”
他目光狡黠,看一眼面色已经不太好看的韩烬,招呼道,“反正闲着没事,韩烬,你也过来压一手。族老,我这边一切准备万全,你可以开始了。”
严子崇安排完,催动灵力将法器彻底打开,一个半人高的赌台缓缓浮现在他掌中,滴溜溜地旋转着,被他放置在一颗大树下。
“我压五百灵石赌江师弟赢,各位要买快买,族老敲钟即截止!”
霎时间,湖边、山上、草里,几乎所有人都蜂拥而至,掏出灵石压赌局。
“我压我六哥哥!”
“我压我三叔!”
“五颗灵石能不能够?”
“五颗灵石还好意思来,快让开,我压一百灵石!”
“借我二百九十五颗灵石,我一共压三百灵石给我四姐……”
滁涂山小辈对赌局狂热,说不清是热闹还是混乱。严子崇挤在人堆里大喊“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众人在外头吵成一团,将他围着赌台推来顶去。
胡子花白的族老对此情此景早就习已为常,淡定做仲裁的事,在湖边抛出一把浅黄色的符文,袖一挥,使其在空中排成整整齐齐的一列。
下场参与这局“后湖捞豆”的三十一人,除江亦捷外皆是熟门熟路,施展身法去空中取符。
江亦捷被这阵热闹打懵了脑袋,第一时间没有去取符,而是越过人群的纷纷扰扰,向韩烬看去,想求一个安心——
阳光大好,湖水苍透。严子崇那里闹得不可开交,韩烬黑着脸避在一旁,没有离开,而是从始至终都注视着江亦捷。所以当江亦捷觉得心中不安定时,一朝他望去,就能和他四目相对。
只一眼,江亦捷心中大定。
师兄在看着他呢。
他抿唇一笑,跃向空中的符文,伸手抓下一个。
符文入手颤动不停,江亦捷灌入灵力,符文便幻化成小小的布袋,挣脱他的手贴在腰间。
族老慢腾腾地点人,见三十一人腰间都有了布袋,便翻手取出五十颗金豆子,拿灵力包裹着抛洒向湖中。
每粒金豆都是绿豆大小,哗啦啦坠落湖水,犹如一场金色的急雨,也若一阵晃眼的火流星。
族老点燃线香,抬起手中拐杖敲了敲湖边的石头,竟发出三下浑厚钟声。
瞬间,湖边三十一人争先入水。
因湖底较深,中央幽暗不见底,只有岸沿较浅处才看得清底部。大多数有经验的严家子弟都没有急着进入中央湖底,而是在浅处疯抢金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