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琢磨(三)(1 / 2)
江亦捷没有再打瞌睡。
但韩烬走得太快,江亦捷用道术强提精神,拼着亏损元气的代价追他,还是远远落后,追不上他的背影。
快马急鞭回了宗,第一件事是登记出入、归还灵马。江亦捷归还自己那匹时,韩烬的那匹正站在库外等待执事收归。见到江亦捷,就亲热地凑过来蹭他,向他讨要灵石。
江亦捷心不在焉地给了它两颗。
回到小青山,天霜阁内冷冷清清。江亦捷找不到韩烬,就改道去悟道殿,见殿门大开,有人盘腿坐在石碑前,正是韩烬。
“师兄,我回来了。”
江亦捷站在殿外,犹豫着是否要进去。“我慢了师兄多久?我看灵马还未收归入库,想是没有超过一天。我照着章程登记出入,划去借取簿上的名字,应该没有别的遗漏了。”
韩烬侧脸看他。大殿光线昏暗,他的面色也阴暗不明:“既然已经分道回来,你是快是慢与我没有关系,又何必在意晚了我多久?早知你我要各自回宗,你就应该禀告我娘,让她不要硬推我陪你回家。你独自归去,自由自在,还可以多留几日。”
江亦捷一时语塞,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他是为了韩烬着想才让他先走一步的。路上丝毫不敢懈怠,豁了命地追赶,就是不想落后他太晚。
怎么这样韩烬也不快活?
“分道是分道了,但是……”
“出去。”
韩烬打断了他。
江亦捷扶住殿门,感觉浑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住了。
“分道……是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既是不得已,本身便是不情愿的,我原也不想和师兄分开,自然要尽快赶回你身边,能早一刻就早一刻。我问我晚了多久,只是想知道自己没有晚太久,没有和你分开太久,好让我安心罢了。”
江亦捷面色平稳,说到后头,声音却有些颤抖了。
他是冰魄心的体质,不是没有心。有心就会伤心的。
伤心的原因有很多。一则韩烬即将筑基,他还在练气三层徘徊,他怕有一天要眼睁睁看着韩烬和别人一起修炼剑诀;二则他明明为着韩烬好,两年来敬之爱之,却频频弄巧成拙,惹得韩烬不快;三则他回家一躺,起了离别愁绪,想起自己不像韩烬一样,父母都是大修行者,他的母亲只是一介凡人,不仅不能常常与他相伴,百年过去,还要受天人永隔之痛。
他不求韩烬软言安慰他,好歹给他个好脸色,让他遇上再多伤心事,也能慢慢好转。如果总是雪上加霜,铁水浇的心也要碎了。
“我回家这一趟,起初不想麻烦师兄,不是不愿和你相处,是我家中破落,母亲又是乡野妇人,我怕招待不好你。后来有你陪我一起上路,万里迢迢与我作伴,我心里只有感激。到了我家,你见我母亲言行粗野,却没有流露贬低之意,还避去山顶让我们母子团聚,我心里也只有感激的。”
江亦捷说着说着就乱了套,敬称丢了,全用“你”来称呼。
“我从来都想和你好好相处,不求亲似兄弟,念及同门情谊,落个泛泛之交也好。可我不懂我总是一片真心待你,你为何还是不快活。我……我以前就对你说了,你若不喜欢我讨好你的法子,你教我对的法子就是了,可你从来不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步步小心,一句话咽回肚里琢磨三遍才敢对你说,便是这样你还要生气,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大殿空旷,江亦捷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一清二楚。
言语之力有时更甚刀剑。
韩烬不知道,有人能凭几句话就让他的四肢不听使唤,血液疯了般往上涌,脑袋充血,几乎不能思考了——
“你……”
他吞咽一下,脖根憋红,差点发不出声音,“我让你出去,你却跟我说这些?”
江亦捷塌下肩,仿佛奋力一搏终是扑了空,说不出的落寞沮丧:“今日我将话说开,是一时心急,还请师兄不要见怪。我会去幽冥寒潭练剑,暂且不回天霜阁,还师兄一片清净。若师兄有话对我说的,就传飞符给我,我立刻来面见师兄。”
说完,他等了一会,见韩烬久久无话,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心中落寞更甚,转身离开了。
此后,他当真整日整夜留在幽冥寒潭修炼,不回天霜阁,也不与韩烬见面。
直到宗门大比将至,韩孟二人回归。
他们的本身都没有回小青山,忙着在外处理临渊峰堆积的杂事。回来看江亦捷的是孟溪微的身外身。为了与本身区别,身外身只着白衣,长发不挽髻,用一根青玉钗松散地盘起,素净淡雅,比真正的孟溪微少了分温婉,多了分清冷。若是不笑,就有股不近人情的味道。
她在远处看江亦捷练了半轮剑,唤道:“亦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