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思君(三)(1 / 2)
十息过后,黑蛟重出水面,安安静静缩着蛟身,对江亦捷的态度堪称恭敬有礼。
众人瞠目结舌,安静许久才逐渐有人议论起来。
岸边,闭目打坐的季海宁睁开了眼。望向江亦捷,眸中略带惊讶。
“赢了!”
人群中,只有梁久久在高呼,“是我师兄赢了,是我们生死峰赢了!”她涨红了脸,这回不是气的,是兴奋的。
曾辉面色难看,咬牙问江亦捷:“你使了什么手段?”
“我能与黑蛟沟通,便让它潜入潭底十息时间。”江亦捷答道,“取巧而已,还请师弟勿怪。”
这算什么解释?
曾辉身为鸣兽峰弟子,理应是天澜宗内最擅长沟通灵兽的那一类人。他收服了上百灵兽,却还远远拿不下幽冥寒潭里的这只黑蛟。
江亦捷一个生死峰出来的剑修,如何能与黑蛟沟通,还让它乖乖俯首听令?
“我输了。”曾辉一脸不甘,“我自会卸去护体灵甲,吃你三剑。”
他输了,不是输在修为上,而是在驭兽之道上,这才是输得丢人。
“此事不急。”江亦捷知道他心有不甘,便道,“今日斗法是我取了巧,师弟切莫心生不忿,再去刁难我师妹。生死峰与鸣兽峰并无过节,此番赌斗,只是小小切磋一场,算不得什么。”
江亦捷在前面打着圆场,梁久久却躲在他身后,对着曾辉吐了吐舌头。
曾辉气得七窍生烟,想一剑斩了她,又碍于江亦捷在她身前护着,动不了她一根汗毛。
他恨声道:“江师兄何时想要讨要这三剑了,便来鸣兽峰找我,我随时奉陪。”
他丢下这句话,觉得多留半刻都是屈辱,便领着鸣兽峰众弟子离开了。
他一走,其他峰的弟子也纷纷散了。
江亦捷把黑蛟斗法二十年都没人做到的事做了,他们压不过他去,还有留在这的必要吗?
众弟子来得快,散得也快。
眼见众人一波接着一波地离开,个个都对江亦捷刮目相看,梁久久双眼放光,仰头望着江亦捷,欲要说些什么。
江亦捷有些头疼,抢在她之前开口:“此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若事情传到师父那里,你不可夸大其词,更不能对他人宣张,知道吗?”
梁久久一歪脑袋,问道:“师兄斗法赢了,为何不能对人说,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
对生死峰而言自然是好事,但对那人而言,却是足以惹得他发怒的坏事。
他敛起面上的温和,冷淡道:“没有为什么,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梁久久再天真烂漫,也懂得看人脸色。江亦捷神情一变,她就知道乖了,绵羊似的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江亦捷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他寻了个借口,让梁久久先回生死峰,自己则留在原地。
不远处,季海宁还没有离开。
“江师兄。”她向江亦捷走来,“别来无恙。”
江亦捷垂了垂眼,笑道:“别来无恙。”
季海宁性子清冷,不善言辞,更不善与人交际。出于礼节,她勉强抿了抿唇,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天澜宗内很少有人知道,江亦捷曾是临渊峰的弟子,师承上代峰主韩麟之妻,随她练了七年《天澜剑诀》。
韩麟英名盖世,道侣孟溪微也并非等闲之辈。韩麟体质至刚至阳,孟溪微天生冰魄玲珑心,两人天生一对,体质契合,修炼《天澜剑诀》就如同顺水行舟,刃迎缕解,直指大道。
孟溪微名声大,为人却十分低调。旁人收徒都要广而告之,她却藏着掖着,悄悄地将人接回山门,放在身边教养。有她遮掩,江亦捷的身份鲜有人知,几乎不在人前露面。
五年前,孟溪微与韩麟双双陨落,临渊峰遭遇大变,江亦捷去了生死峰,知道这段往事的人就更少了。
季海宁因为族中长辈的关系,曾远远和江亦捷见过几面。不相熟,却相识,少不得要寒暄一番。
她道:“师兄若有空,可来临渊峰上坐坐,师妹当扫榻相迎。”
江亦捷知道她是客套,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
时过境迁,他已不能再轻易踏上临渊峰。
告别季海宁,江亦捷从幽冥寒潭回到生死峰,走入死面打坐修炼。
寻常修士避恐不及的幽幽寒气,江亦捷却来者不拒,通通收入体内。
灵气自行在他体内运转,霎时间,周身枯黄落叶都被灵气引动,纷飞飘摇,簌簌作响。
江亦捷靠着枯木,苦苦忍着心口灼烧。
剑骨又在发烫了——
山中百岁悠悠,凡世却连年疾苦。
两国短兵相接,山河破碎,徒留哀鸿遍野。衣衫褴褛的妇人逃离故国,踏入北国雪地,拖着中箭的左腿艰难行走。
她腹部隆起,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望着前方无尽的皑皑白雪,明知生机渺茫,却仍为腹中胎儿吊着最后一口气。
入夜,雪地寒冷刺骨,冻僵了妇人的双腿。她心衰力竭,泄了最后一口力气,昏厥在地。
这一闭眼,就是三天三夜。再醒来时,妇人不仅没有死去,还发觉身体温热,周身积雪融化,如至春天。
她抚着腹部,以为是天人显灵,便跪地叩首,感谢上苍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