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剑起(十)(1 / 2)
上位峰那边,临渊峰是第一轮对决里最快结束战斗的。
季海宁上场,两方未见血即罢了手,摄月峰领队明明是输家,却拱手弯腰,对着临渊峰好一顿热脸相贴,一夸其“剑法精妙,修为高深”,二夸其“下手宽仁,友爱同门”,末尾恨不得连赞三声“好”。
有宋师兄主持大局,季如常不用费心什么,便收了剑,将季海宁叫到身边,拉着她仔细看了一圈。
“怎么忧心忡忡的?”
族妹的性格她了解,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心里想什么也很少显在脸上。
季海宁传音道:“师姐,我觉得这次大比太过反常。”
听她说得深沉,季如常反倒笑了起来:“悬阁塌了也就罢了,我和师兄跳出来反客为主,把规则都改了,抱山台竟没有反应,哪里是反常,简直离奇,对不对?”
季海宁点头。
季如常爱惜地抚了抚她的背,感叹道:“看来韩烬师弟是一句都没跟你说。”
季海宁一怔:“和韩师兄有关?”
“道尊亲自下的命令,要他为檀山一行带队,怎么和他没关系?”
季海宁的心放下一半,复又提起一半:“果然……大比会反常,是因为这次的檀山论道不同寻常么?”
季如常的手停留在季海宁的背上,像是半搂着的,长辈庇护晚辈的姿态:“你是怎么推想的,同我说说看。”
季海宁整理了一番思绪,将之前对檀山论道的猜测讲给了她。
季如常目露肯定之色:“大体和我知道的相同。你消息有限,能想到这地步已经不容易了。不过韩烬师弟对你只字不提,你想到这些,反而会为他忧心。”
季海宁听她反复提起韩烬,越发一头雾水。
她和韩烬,一年到头未必说一句话。
季如常道:“其实……我也没想到,大比中的事态竟真被韩烬师弟料中了七八分。
“此前他将我和宋师兄叫去,说道鸣兽峰和栖霞峰因祁家兄妹的关系,即便不联手也会被人忌惮提防,倒不如大大方方联手合作。一旦这两家拧成了一股绳,位在第三的星煜峰,还有夹在中间的摄月峰,自然坐立不安。
“设身处地想一想,星煜峰之上是含真峰,而含真峰领队仇不劫的性子……你也知道,既不会拉帮结派,也厌恶在背后算计。摆在星煜峰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摄月峰联手,要么加入鸣兽峰和栖霞峰。前者腹背受敌,难保摄月峰没有筹算,后者则可盘活局面,将矛头转向含真峰。”
季海宁被她点通,恍然道:“所以,师姐和宋师兄是……”
季如常眼神深沉,见她言语犹豫,便接着她的话问:“海宁,如果这次檀山的人选需要慎之又慎,轻易决定不了,你是主事的,你想要大比得出什么结果?
季海宁想了想,竟是一个字都不敢答。
她猛然意识到,季如常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以韩烬为主的意思。
作为临渊峰领队,她和宋师兄事前与韩烬商议,事中依照韩烬的策算行事,原因只可能有一个。
他们都是韩烬的追随者。
“最好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或者留有大漏洞,以便未来推翻。”
季如常说着,不禁流露出拜服之色。
“韩烬师弟提点我们,临渊峰可以先作壁上观,等到众人围攻仇不劫时,以仇不劫的性格,一定会闹得人仰马翻。闹砸了大比最好,闹不砸,就由我和宋师兄暗中做推手。届时宋师兄出手平定乱局,言大义,显威压,可将局势握在掌中。”
季海宁大为震撼,仿佛凭空受了重击,有些许晕眩之感。
她忧心韩烬是否深陷乱局,却不知他早已坐在局外洞悉一切。
与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甚至知晓他的隐秘,危险的是他还是她?
姐妹俩说话间,第一轮对决全部结束。一名临渊峰弟子分发完第二轮的玉简,正好捧来临渊峰那枚给季如常查看。
“季师姐,您请看。”
那弟子憋着一丝笑意。
看清玉简上面的字样,季如常半是轻蔑半是好笑。
她对季海宁传音:“韩烬师弟事前没有料到的就是这生死峰。如果不是他们行事反常,让人担心下位峰里有变数,那群人不会在第二间悬阁就早早动手。仓促间行事,搞砸了也是自然,倒省得我和师兄作推手了。”
季海宁闻言,见玉简上写着生死峰,也不知怎么的,身体自行动作,向前伸手,想要拿走季如常掌中的玉简。
“嗯?”季如常有些惊讶。
季海宁自觉失礼,垂着头道:“师姐,这场我去吧。”
季如常将手一合:“不行。生死峰的人你也看到了,性情乖张,不按常理出牌。”
“生死峰还有一人,此番上场的说不定是他。”季海宁坚持道,“他们二人都是筑基修为,我自信不会输。”
“那也不行。”季如常眉头一皱,“我绝不会让你冒险。”
“可是……”
“没有可是。”季如常的语气先严厉,后放柔,“姐姐不会害你。”
季海宁无可奈何,只得退后一步,道声“是”。
另一边,江亦捷望着浮现出“临渊峰”三字的玉简,手臂僵住,迟迟没有放下。
林恪凑过来,发出一阵狂笑。
“江师弟,认输吧!”
他假笑惯了,此刻脸都笑红,别提有多真心实意。
“你封印右手,拿左手修炼《无风剑法》才几日功夫,怕是连梁久久都打不过。临渊峰对战生死峰,这么大一个笑话,成百上千双眼睛等着看,你就算有再多‘小手段’,你也不敢施展,是不是?”
江亦捷将玉简收入储物袋中妥帖收好,借着这一动作,神情恢复自然。
“大师兄想找人说话,可以回生死峰另找人说。”
“也是。”林恪不多纠缠,“等回到生死峰,我给江师弟一份大礼。”
江亦捷与他擦身而过,走向决斗场中。
临渊峰派出的是一名筑基后期的弟子,并非上一轮的季如常。他佩剑轻巧,气质沉稳且不露锋芒,应当是修炼《清心诀》的弟子。
见对手是江亦捷,这名弟子有些意外。
“怎么是他?”
“这人才筑基中期,是变相投降吧。”
“怎么,他们生死峰也在乎面子么?不敢打的话,像汲古峰和醉揖峰一样捏碎玉简就好了,犯得着换个人上来丢人现眼吗。”
人群中不乏有带着恶意的讨论声。
那名临渊峰弟子本人倒是态度得体,至少面子上没有轻视,还准照天澜宗同门斗法的礼数,对江亦捷自报家门。
“在下临渊峰李劲松。”
江亦捷回礼:“生死峰江亦捷。”
李劲松抬手,客气道:“你先请。”
江亦捷也不做作,承他好意,直接唤出剪秋剑。
鞘出,剑起。
他左手持握剪秋剑,均匀呼吸,保持心境不变。一刹凝神凝气,周身气质瞬间变换,足尖点出,身动如电,以这把轻薄细剑作刀斧重击——
这是《无风剑法》举重若轻又化轻为重的剑招之一,“千钧”。
李劲松感到一阵重压迎面而来,无风亦无声,凛凛剑光却杀至眼前。剑薄而纤长,他却觉得江亦捷似是“劈”来的,剑芒在前破风出,剑后平地起一座无形山,推山倾倒,以势压人。
剑出造势,势起助剑。一剑一锋芒,却可千钧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