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湖（1 / 2）

暖日和风，春意融融。

往桃花掩映的深处寻去，渐渐地便看到了一个人。

雪衣乌发，侧身而立，微仰着头看着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

从桃枝间漏下來的春光融化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面容模糊而又朦胧。目及之处，便只看见桃花、白衣与黑发映衬得格外鲜明，像是灼灼艳色里头的一片雪花、一点寂静。

似是察觉到有人來了，她循声望了过来。她的面容便一下子清晰了起——这遍地的桃花像是一下子失了颜色，再没有人愿意去看花。

她眼睛里带笑，低声喊了一声“秦大哥”。

秦嘉便在這一声“秦大哥”里，醉了好多年。

他忍不住走近些，想要同她说句话，那桃林与她却越退越远，然后突然散了开来，再找不到了。

秦嘉模模糊糊地有了意识，便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他现在身处北方，这里末冬的寒风凛冽如刀，纷飞的大雪何止万里，哪里还有春日桃花這样的柔软情志。

他闭着眼，继续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故里的春天便慢慢淡去，故人也已经不见踪影，随旧梦泛起的情绪也如水般悄悄化开了，再不起一丝涟漪。

此时日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空气里隐约浮着淡淡的梅香和药材的气味。

他掀开眼帘，便瞧见檐下晃着腿看似百无聊赖的小姑娘。

她正低着头转着手镯玩儿，有几缕日光漏在她的脸上，倒显得她常年不见血色的脸温润了一些，不再像白瓷，像是暖玉了。

那姑娘似有所觉地抬头望来，便瞧见秦嘉翘着腿摊在躺椅上看着她，见她看了过来，懒洋洋地朝她笑了一下。

许是看懂了她眼底的一点惊异和笑意，秦嘉便含笑问她：“怎么了？”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一会儿，说：“你现在的样子，同我想象里的江湖剑客有点不一样。”

她的神情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仰着头说话的时候越发像个小孩子。

秦嘉一听便又笑了，问她：“那你想象里的江湖剑客，是什么样子的？”

她又想了一会儿，回答说：“穿着白衣，跟剑一样冷，杀人不留名，神出鬼没的。”

秦嘉听完心下觉得好笑，心想若有本事的就算了，若没点本事还这样造作，岂不是欠打么，但他也没必要去扫小姑娘的兴，小姑娘眼里的江湖，丰神俊朗的白衣剑客才比较符合想象。

于是秦嘉便假装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说：“岁月催人老啊，我不穿白衣已经很多年了。”

小姑娘一听，便被他逗笑了，她笑意很浅，却冲淡了她身上那股清泠泠的冷意，显出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甜意与活泼来。

但凡见了秦嘉的人，听了这话，也都要忍不住好笑。

秦嘉虽已到而立之年，却无论如何也担不上一个老字。恰恰相反，他已被打磨得强大而又包容，稳重而又自在，历经世事而又犹带两分少年心性，岁月的沉淀并不让他显得沧桑，反而在他眼里凝成了故事，生出一种独特的气质与魅力来。

更何况，他还长得好看。

他半躺在摇椅上，悠闲而又懒散，像只吃饱喝足正在休憩的大猫，这副样子，也确实与冰冷高傲的白衣剑客形象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