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二人接近庐州时已经过了午时，然而城郊游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不好纵马，便下马牵绳慢慢顺着人流往入城的方向去。有好几个僧人零零散散站在路边，身边担着盛水的锅、碗、盆之类的器具，细细一看，每个锅里面都放着佛祖神像，水上还飘着些花瓣状的物事。来往不绝的游人，时不时有驻足者，那和尚便从那些锅碗瓢盆里舀出一勺来，用木碗盛给他们，然后收些打赏。
“怎么，你也想喝？”见身边人瞧得入神，沈凉笑着问他。
“那个是...？”欧阳少华回过神，然后问道。沈凉闻言便直接过去，掏出一串铜钱儿来，然后端了一小碗，小心翼翼地穿过了人群，递到欧阳少华面前。这水看起来清澈盈透，散发出一股花蜜一般甜丝丝的香味，上面飘着的花瓣也不是真的花瓣，是用细糖、面粉还有些其他佐料做成的小甜点，不知是用了什么做法，居然能漂在糖水表面不溶化。
“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我们到得是时候，方才那小和尚说，今天正好是浴佛节，晚上进了城里还有庙会和灯会。”
提起浴佛节，欧阳少华自然也想起来了。“往年山庄里这个时候会收些据说是洗濯佛像用下来的，参了香料的水，但是...”
话没说完，他顿时也明白过来。同样的浴佛水，给雾雨山庄这等大户人家提供的与这种给路过的普通百姓提供的，虽说是一样的目的，但性质仍有不同；给大户人家的根本不需要做成糖水甜品的模样，也自然有人收；而若是面对这些游客，若是没有点确实的用途，怕是很难有收益。又想到面前的沈凉，没说完的话也就这么吞了回去。沈凉见他神情，了然一笑，不以为意地将碗往他手里推。
“尝尝看？”
欧阳少华接过碗，甜蜜的水分还没来得及沾湿嘴唇，旁边的人群忽然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骚乱，一个推搡之下木碗便被打翻，这浴佛水还真差点让沈凉也沐浴了。两个人颇为不悦地看向那边，只见方才那卖浴佛水的地方，一个少年堪堪收剑，那锅碗瓢盆的四处滚落，糖水四洒，显然是被掀了摊子。周围的行人被他手上泛着寒光的剑给惊到，正四下推搡散开。而那卖糖水的小和尚正大声喊起来：“打人啦！华岳剑派的少侠打人啦！”
听他这么一喊，欧阳少华才觉得那华岳的少年颇为眼熟：正是武林大会时跟武当的游龙掌对阵，然后被打下擂台差点砸到他们的那个华岳弟子。他听见这小和尚撒泼，收起的剑眼看又要出鞘：“我什么时候打的人？不过是掀了你摊子，看你这黑摊子再敢乱要价！凭什么之前那男的一贯钱一碗，到我这就是十贯？”
欧阳少华看向沈凉，男人耸耸肩，小声道：“若是换大少爷你自己过去，大概会要一纹银呢。”
却听那小和尚振振有词道：“浴佛水浴佛水，佛祖的恩泽虽然是普渡众生的，但是对于不同的人来说这价值怎么能一样呢？有的人福泽深厚，那这水对于他来说当然也就值一贯了；而你这种根本没福泽的，十贯我还嫌少呢！十两纹银都不够！”
那少年一听更是来气，刷地一声拔出剑，眼看就要往那小和尚身上戳俩窟窿。那小和尚嘴皮子利索，欧阳少华看他躲闪的模样却全然不会武功，明明左跑右闪狼狈得紧，嘴上还不肯停地嚷着，“呀——华岳的弟子要杀人啦！”
沈凉本来已经握住了剑柄，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看下欧阳少华，果然见他抢上前两步，格住了那华岳弟子的剑。
“这小和尚乱要价固然不对，但伤害手无寸铁之人也是过了些，还望手下留情。”
那少年瞪着欧阳少华，“又关你什么事？我要是不给他个教训，人人都觉得我可欺！”
这话可是好笑了，你这拿着剑的样子，谁敢说你好欺负？
欧阳少华苦笑，没等他想出怎么劝说对方，对面直接一剑刺了过来，逼得他不得不拔出剑，卷入了这场交锋。
之前便已经见识过少年的剑法是如何声势逼人，这次欧阳少华也并不与之正面交手，反而灵活地用不同的招式缠住对方。这种手法是之前跟沈凉切磋时得到的启发，因为纯钧远比那根花枝锋利得多，他功力固然不如，但效果却不差。如此走了十数回合，那少年明白过来欧阳少华对自己手下留情，战意竟更是昂扬，后退半步，摆出了“斩龙式”的起手式来。这是华岳剑派各种招式里威力最为强大的一招，掌门柳侠飞曾凭此招横扫曾在燕云一带横行无忌的马贼帮派；又由于实在难以驾驭，华岳弟子之中也只有少数人有幸学会。没想到这小弟子年纪轻轻，却已有如此功力——
欧阳少华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手中剑锋一转。
多年前的教诲隐约在耳边回响。
“听好了，天下没有不能破解的武功。最多只有难易的区别。”
斩龙式固然威力惊人，但是在交手之前就心生怯意，便已经算输了。欧阳少华沉着地摆出一招“上善若水”，意图在于攻守皆备，谋定而动；这招在武林大会时他也没少用，但当时对阵那崔光晗时出于实力差距，用出来就基本全是防守，如今再看他摆出这招，那少年嗤笑一声，“这么保守？那你防这招看看啊！”
斩龙式便雷霆万钧地直劈而来。
纯钧剑光一闪，甩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迎面而上。
...发生了什么？
那少年直到纯钧指上自己的颈侧，都没能明白方才那一瞬间自己是如何败北的。
欧阳少华稍稍挪开了纯钧，朝他拱手：“失礼。”
青年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横细细的伤口，大概是刚才被斩龙式刺的罢，但是除了欧阳少华自己，连出剑的人都不清楚是如何造成的。那少年大概是没有想到对方能正面破解斩龙式，顿时大为羞愤。然而胜负已分，再纠缠也毫无意义，脸色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