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怒（1 / 2）
众人连夜商讨出突围计划，从六十万敌营中杀出条路，通到燕关城下，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少一样都不可。</p>
此次南楚和北燕各出兵三十万，分列左右，各自扎营，两国将士也是红眼多年，曾经更是打得不可开交，营地相接处还划了道楚河汉界，正对燕关城门，这便是天赐良路。</p>
苏辞指着地图，有条不紊道：“陆非厌率三百人占据西侧有利地形，从左翼对楚军进行干扰，吸引敌军主力，营造重军突围的假象。</p>
言简率两百精锐混入大梁敌营，火烧粮草，顺便四处点火，混淆视听。</p>
趁敌军大乱，扶苏澈与我率剩余五百骑兵从两军扎营的交界处直冲狂奔，一鼓作气杀至燕关城下。”</p>
众人纷纷点头。</p>
大将军的安排自是没问题的，她一辈子磕在南境战场上，以少胜多的硬仗没少打，此行虽险，但众人的目的不是杀敌，不是立功，而是想办法入燕关，故而至少有九成把握。</p>
楚梁联盟本就是利益勾结，翌日按计划行事时，当两国敌军各自“后院”着火，一帮子忙翻天的敌军眼巴巴看着势如破竹般冲来一股队伍，竟开始争论中间这条“楚河汉界”到底该由谁来管。</p>
故而，当扶苏澈和苏辞率军抵达燕关下时，死伤将士仅一成，也已经算是奇迹了。</p>
但苏辞算漏了一点，如今燕关守城的不是苏家军，不是荀子深，而是由一名唤良商的将军，是朝中新贵，亲姐姐是皇上亲封的良贵妃。</p>
良商似笑非笑地瞧着城下一身新伤旧伤的扶苏澈，不使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这不是扶苏大人吗？竟没死在梁地，真是福大命大。”</p>
此人年仅二十，一副穷酸刻薄的长相，本该血气方刚的年纪脸却白得和鬼一样，看人的眼睛却总带毒，心高气傲，请旨南下领军，想讨个军侯官衔当当，也帮姐姐巩固宫中地位，好不容易争来个监军名头，却被扶苏澈顶了。</p>
外加上，这些年来扶苏皇后和良贵妃可谓斗得如火如荼，宫中传闻燕帝偏爱良贵妃，已有废后另立的念头。</p>
扶苏澈抬头望去，持剑的手虎□□裂，血顺着剑尖滴落，拧眉道：“良将军，请开城门。”</p>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本将军？别忘了，你已经不是昔年高高在上的丞相了，一名小小的监军敢对本将军指手画脚？”</p>
一开始，良商被燕帝派来守城，眼睁睁瞧着荀子深和扶苏澈率兵攻打大梁，自个半分功劳都捞不到，心里那个气啊，谁知战事瞬息万变，他竟摇身一变成了边关守城大将，老天爷把唾手可得的功勋送到眼前。</p>
这人自大且无脑。</p>
良商冷笑道：“扶苏大人就凭这几百兵马，穿过六十万大军腹地至此，别怪本将军怀疑，谁知是不是通敌叛国，这城门开不得……”</p>
与此同时，楚军帅帐中。</p>
淳于朗从侍卫手中接过汤药，扫了一眼禀报的将士，“你再说一遍。”</p>
“启禀并肩王，我在扶苏澈突围的兵马中发现一名红衣金甲的将军，虽然她没戴面具，但看着像北燕杀神苏辞。”</p>
淳于朗嗤鼻一笑，“虚陶那老不死的还信誓旦旦地说杀了她，也是，若苏辞真死了，皇兄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淡定。”</p>
“属下还有事禀报，燕军那边不知怎么回事，将他们拒之门外。”</p>
他眼中划过一抹嘲讽，“整顿兵马，本王亲自去会会她。”</p>
“是。”</p>
将士告退后，淳于朗并未着急出去，反而端着汤药走到里间，看着躺上因涣神散而武功暂失、意识不清的天子，温柔地扶起他，让他靠着软枕，坐在床边。</p>
“幼时臣弟体弱，皇兄担心后宫手段，都是亲自伺候我汤药，如今换臣弟来照顾你。”</p>
说着，他细致将勺中的汤药吹凉才递到淳于初嘴边，一副兄友弟恭的良善模样。</p>
淳于初尚有些力气，艰难地抬起右手，一把掀翻了汤药，声音微凉听不出喜怒，“在朕的饮食和汤药中加涣神散，这就是你照顾朕的方式。”</p>
淳于朗看着地上碎裂的药碗，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语气温和中透着强硬，“臣弟只想皇兄能听话。”</p>
“所以便挟天子令诸侯？”</p>
苏辞离开京城后不久，南楚皇全心信任地弟弟就给他来了一出逼宫，和虚陶狼狈为奸，竟背着他答应了与大梁结盟，还擅自拿玉玺盖了国书和发兵的圣旨。</p>
终究这世上能在你背后捅你一刀的，都是你会放心将后背交出去的人。</p>
淳于朗竟有一瞬落寞，偏执入骨道：“在臣弟心里，皇兄永远是南楚的天子，谁都不能替代的存在，可您不该为了一个妖女舍弃大业……天下该是你的，你不要，臣弟帮你夺回来。”</p>
淳于先帝养他的时候，就有意把他养歪，让他成为淳于初一把开疆扩土的刀，因此淳于朗从小便有一个观念，像皇兄那般完美的人理应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p>
苏辞，于皇兄而言是亵渎。</p>
“既然皇兄不肯好好喝药，那臣弟便带你去看一出戏如何？你定会喜欢的。”</p>
另一边的战场上。</p>
司徒不疑听到士兵来报说见到了红衣金甲，兴奋到狂躁，半分不耽搁，披甲提刀，当即领兵出营，杀到燕关城下。</p>
良商拒不开城门，已错过入城良机，扶苏澈回望茫茫一片、望不到头的敌军大营，事态已从突围变到了羊入虎口，只觉有愧，“是我连累了你。”</p>
他一辈子寡淡，走马观花过万里繁华，从无眷恋，只贪过一人。</p>
大将军握紧难全剑，万军面前声线依旧平稳，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摇动她的心神，“你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p>
扶苏澈侧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苏辞，似想把她的轮廓刻进心里。</p>
他曾羡慕过燕帝与她冷宫十年的情谊，羡慕过褚慎微多年以军师身份相伴，可时至今日他于苏辞而言早已是不同的，足矣。</p>
天空飘起了雪花，整个南境苍白一片，这边城疆场上百年来不知染了多少男儿的血，因人心诡谲，而杀戮不止……</p>
两人身边剩下的不足五百名将士，其中只有一百人是苏家军的弟兄，称得上骁勇善战，剩下的普通将士们见了重兵围困的阵仗，皆面露恐惧，毫无斗志，有的连剑都握不稳。</p>
司徒不疑策马上前时，不住狂笑，“苏辞，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吧，被自己人当做丧家之犬挡在门外……孤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归顺大梁，不……”</p>
他饶有兴致地改口道：“归顺孤一人。”</p>
论起来，司徒不疑和苏辞也纠缠了半生，从二人皆是少年时就在这沙场上斗得你死我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南境战场，单说死缠烂打真没人比得过司徒不疑，这份执念之深怕他自己都没察觉。</p>
大将军冷笑一声，“行啊，留下你脖子上那夜壶，我便归顺。”</p>
司徒不疑脸一黑，鹰眸如剑一眯，“你依旧如此不识抬举。”</p>
“我束手就擒，你信吗？”</p>
就算是真的，也多半是憋坏水准备事后讹他，大将军在战场上是个从不吃亏的人。</p>
“也是”，司徒不疑邪魅一笑，明明是该一刀杀了的对手，偏偏稀罕极了这人，势在必得道：“给孤抓活的。”</p>
“是。”</p>
话音刚落，一支长箭就笔直朝苏辞射去，放箭的正是随后而至的淳于朗。</p>
他惬意地于马上看戏，下令身后的士兵，诡异笑道：“就地射杀，一个不留。”</p>
好在扶苏澈反应快，一剑斩断了暗箭，但紧接着南楚几百号弓箭手一字列阵，朝城门射出箭雨。</p>
司徒不疑戾气的眸子瞥向淳于朗，一脸不满，但他并不急，苏辞这般命硬的人最终死在谁手上尚不可知。</p>
淳于朗瞧着有中箭的北燕将士陆续倒下，心情大好，悠悠道：“一个武功尽废、被帝王架空兵权的北燕杀神活捉也无益处，不如直接杀了，将尸体挂在大营前，定能鼓舞我军士气。”</p>
司徒不疑倒是刮目相看，“我以前竟不知，并肩王和苏辞有这般深仇大恨。”</p>
“蛊惑我圣上，乱我朝纲，她该死。”</p>
说着，他眸中燃了一片火海，恨不得立即烧死眼前人，忽然一笑，吩咐身侧的小将，“把那几批淬毒的箭拿上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