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1 / 2)
城门口,苏辞随淳于初上马车离去时,伤亡惨重的苏家军将士相互搀扶起身,目光中燃起熊熊烈火。</p>
陆非厌死死盯着那抹红衣的背影,以剑抢地,血染透了胳膊上的绷带,顺着剑身落到地上,低沉道:“你等着。”</p>
大将军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真担忧他气得把一口牙咬碎,老了只能喝稀饭。</p>
她微微叹息,摇了摇头,气沉丹田道:“苏家军将士听令。”</p>
一声落,全体将士如打了鸡血般肃然而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耀眼到可与日月争辉的黄金甲胄。</p>
“自今日起,三军之权由陆非厌执掌,护我北燕疆土,守我四境之民,不可废弛。”</p>
军令如山,众将皆跪,俯首抱拳。</p>
“谨遵大将军之命。”</p>
苏辞临走都不忘坑陆非厌一把,给他递了一个“这烂摊子交给你”的眼神,潇洒登上马车。</p>
“怎么了?”</p>
马车中,淳于初见她突然隐忍地捂着心口,泛起一丝担忧。</p>
大将军不着痕迹地掩藏住心房抽搐的剧痛,无所事事地挥了挥手,“看不出来吗?被你气的。”</p>
那素来臭不要脸、巧舌如簧的南楚皇竟内疚地低眉,宛如一个做错事后任打任骂的孩童,愣是从那如切如磋的俊美皮囊上憋出三分幽怨极深的委屈。</p>
“是我的错,你莫恼,扒皮抽筋来解气都可,但……”</p>
他犹豫又小心地抬头看她,无奈的语气中掺着恳求,“别再逃走了行吗?”</p>
这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算尽众生的南楚霸主吗?</p>
大将军和褚狐狸交锋多年,头次生出丢盔弃甲的窝囊念头,莫名觉得噎得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p>
但心头的余痛又提醒着她,时日无多这件事怕要提到日程上。</p>
回南楚的路上,小悔之随娘亲目睹了南楚文武百官轮番拦路劫道,外加劝帝王莫要从北燕撤兵,几乎每位朝臣路过苏辞的马车都要吐口唾沫,可架不住帝王心意已决。</p>
淳于初倒没说瞎话,真的在南楚京郊外给她新建了座清幽的别院,一抬眸能瞥见群山青翠,一低眼能瞧着溪水长流,耳畔是鸟鸣,脚下是青石,倒与世无争。</p>
苏辞二话没说带着儿子住了进去,然后猛然关上院门,让帝王吃了个响亮的闭门羹,偏不让他入内。</p>
头几日,那九五至尊还老老实实在门外从黎明等到日落,后面就直接不讲究地翻墙进去,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像模像样的。</p>
他自然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平日里溜进院子,也就亲手煮个茶、下个厨,然后偷偷摸摸让下人给苏辞端过去,做的最多的事也就是站在窗外偷瞄。</p>
“瞧够了吗?你这君王倒是闲,连个奏折都不用看吗?”</p>
这日,大将军本在书房教悔之功课,一手便掌中的册子砸向窗外人。</p>
他任册子砸了个满怀,伸手接住,墨眉一弯就是副清越的画,浅浅一笑,“不闲,只是想见你。”</p>
悔之不由用小手捂住眼睛,这人的傻模样实在没法看,他也是佩服自家娘亲,就这样都没被拿下,真是心志坚定。</p>
“滚。”</p>
“今日先不滚,容我多看两眼。”</p>
“我看你是欠揍。”</p>
“嗯。”</p>
“……”</p>
大将军这两日也是长本事了,从扫院大爷那里借来一把扫把,抡上手就满院子追着那抹白衣打,显然是气极了。</p>
小悔之小手叠支着下巴,趴在窗边,睁着滚圆的墨眸往外瞧,调侃道:“这要是说出去,那泼辣的是胸宽似海的将军,那撒泼的是雅正沉稳的帝王,谁信?”</p>
恰逢寂童啃着苹果从窗外走过看戏,嚼得津津有味,吧唧嘴道:“大将军和先生以前就这个德行,三句话不到就能掐起来,能从青天白日怼到日落黄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啥深仇大恨。”</p>
“也没人管管?”</p>
流夏从后面走来,一脚踹了过去,泥泞的脚印盖在公子寂名贵的华袍上,“我先管管你,说,把我的剑藏哪里去了?”</p>
公子寂麻利地窜上了屋顶,一副“怕媳妇怕得要死”的模样,仗着胆子顶嘴道:“你个女孩子家家总舞刀弄剑不好,万一伤到自个怎么办?”</p>
流夏掐着腰,在屋檐下河东狮吼道:“你给我下来。”</p>
“我就不。”</p>
“下来。”</p>
“就不。”</p>
“下。”</p>
“是。”</p>
那结海楼的少主脾气没硬过三秒,就灰溜溜地从房上下来挨揍。</p>
悔之从旁观这一院子的鸡飞狗跳,学大人负手叹了口气,然后关上窗子淡定地读书,耳边不时传来亲爹爹的“惨叫”。</p>
幸亏淳于初早有预谋地把老方丈请来给苏辞瞧病,那青灯古佛般的老者出现在庭院才制止了这一出闹剧。</p>
“阿弥陀佛”,那声佛号如金经洗髓,除一身尘埃,让人心归于平静,“多年未见,苏施主安好。”</p>
大将军和老方丈还是瞒聊得来,至少他看起来比纯一跟像个和尚,瞬间扔开扫把,拱手回礼,“方丈安好。”</p>
“老衲还未多谢苏施主当年救命之恩。”</p>
“方丈客气了,请。”</p>
苏辞迎方丈入屋,瞪了一眼蹑手蹑脚跟上的淳于初,那人当即止步,拾起她扔下的扫把,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国之君已经决定把别院所有的扫把都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