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1 / 2）
苏辞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阎王结下过梁子，一而再再而三被阎王嫌弃地从鬼门关踹回人间，没天理啊，这让那些分分钟钟挂掉的炮灰怎么活？</p>
丫头见她一直干坐着不说话，声音甜甜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p>
渔夫听到动静，放下船桨，随后进来，见状，温柔地摸了摸丫头的脑袋，“丫头，你去看看船头的鱼汤熬好了吗？”</p>
丫头听话走出了船舱。</p>
渔夫端起药碗递给苏辞，“我在海上捕鱼时，偶然发现了姑娘，你命不该绝，海豚一路将你驮到我船边，我们只是普通的渔家，绝无恶意，喝药吧。”</p>
她呆呆地盯着船窗外一望无垠的大海，声音有些嘶哑，“多谢，不想。”</p>
渔夫是个顶唠叨的人，碎碎念道：“不想什么？喝药吗？那可不行，姑娘病得十分重……可是怕苦？要不我给你寻些蜜饯来？也不想？要不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p>
苏辞目光无神道：“死。”</p>
渔夫闻之，只是微微一愣，继而一笑，“姑娘，老天爷要你活着的时候，就好好珍惜这条命，你想随意抛弃的，可能是别人求之不得的。”</p>
“我身中剧毒，活不了多久的。”</p>
“姑娘说的可是碧山暮之毒，在下浅通医理，虽无法根治，但可缓解一二。”</p>
苏辞第一次抬头看这位破衫烂衣、晒得黝黑的老实渔夫，浅通医理的人能缓解得了徐可风都束手无策的毒？</p>
渔夫放下药碗，有模有样地给她号脉，“你中毒时日不算长，暂时压制还可，却无法保你性命长久……但你这身子损耗得太厉害了，而且……姑娘可是有仇家追杀？竟断你经脉，废你一身武学。”</p>
他边说边愤然摇头，也不知哪个混蛋干的，下手忒狠了，断成这样哪里是废武，分明是废命。</p>
苏辞不咸不淡道：“我自己废的。”</p>
渔夫惊讶地看着她，这是和自己有多大仇啊？</p>
“姑……姑娘，你可知道经脉断成这样，一辈子都无法再习武，再加上你底子亏空得紧，雪上加霜会要了你的命。”</p>
苏辞不答反问，“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一位普通渔夫能有这么高明的医术真是难见。”</p>
渔夫尴尬地咳了咳，“我姓木，名和，乡野村夫外加赤脚大夫而已，倒是船上的草药不多了，是时候回程了。”</p>
他不愿说，苏辞自然不会多问，反正她如今已是烂命一条，生死无所谓的，也不怕有人害她。</p>
不过，丫头那孩子心地单纯，听爹爹说不喝药会死，缠了苏辞良久，最后哇的一声哭了，那声音简直比火琉璃爆炸还响亮，逼得苏辞把药一口闷了。</p>
丫头用小手捧着自己珍藏的几块糖，眼巴巴地递给苏辞，“姐姐别怕苦，我把糖都给你吃。”</p>
她对上那孩子害怕她下一秒就死了的委屈目光，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心也软了下来，动手剥了块糖，塞到丫头嘴里。</p>
“你吃吧。”</p>
丫头嘴里囫囵喊着糖，眼睛还泪汪汪的，“姐姐，爹爹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别死好不好？丫头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和我玩的人，呜呜呜……”</p>
苏辞此生最怕的两件事，一件是褚慎微耍混蛋，一件是孩子哭，尤其是第二件事堪比要命，以前在将军府言简不知怎么发现苏辞这个弱点，逮着个机会闷声就哭个稀里哗啦，堂堂男子汉脸说不要就不要，说撒娇就撒娇，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就算你是座冰山也把你融了。</p>
故而言简只要一哭，他就算是想当天王老子，苏辞都会应。</p>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由一弯，可转瞬目光又落寞如坠寒渊，不管是褚慎微的耍混蛋，还是言简的爱哭病，怕都是算计的成分更多一点。</p>
丫头：“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p>
苏辞回过神，“你没有其他玩伴吗？”</p>
丫头摇了摇头，“我每次和爹爹出海就是十天半个月，乡里的孩子都去上私塾了，他们嫌弃我，不想和我玩。”</p>
“你娘呢？”</p>
丫头内疚地低下头，“生下我就去世了。”</p>
苏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无言地安慰着。</p>
木和拿了套干净衣服和一瓶药进舱，“姑娘，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只能委屈你先穿我的，还有这瓶药粉，抹在脸上可以隐去真容一二，姑娘这容貌要是随我靠岸回家，乡里那些人肯定会……”</p>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能美成祸害的人，不由觉得戏文里唱的祸国殃民未必是假的，这种人若是落到君王手中，若能博得红颜一笑，烽火戏诸侯又何妨？</p>
苏辞接过东西，“不会让木大夫为难的。”</p>
木和的衣服对她来说确实大了些，但比穿女人的广袖罗裙舒服，她梳了个男子的发髻，妥妥一个落难公子。</p>
但当她把那瓶药抹在脸上时，瞬间看向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眼的木和，怪不得他能黑成那副鬼德行，她居然天真地以为是海上日头毒，晒得和锅底一样。</p>
果然，一白遮百丑。</p>
不过，她看着这张黑得面目全非的脸，倒也安心。</p>
渔船还没靠岸，就听见岸边有女子雀跃的声音，“木和，木和，你终于回来了。”</p>
苏辞出舱而望，一身黑衣劲装、墨发高束的“男子”站在岸边热情地招手，看见木和就像狼盯上了兔子，兴奋地两眼发光。</p>
反观木和，一瞬的错愕后，目光中更多的是避之不及，犹豫一二，还是靠了岸。</p>
见“男子”欢喜地扑上来，木和那老实人难得严肃起来，“许姑娘，你的伤已经好了，为何还要来缠着我？”</p>
苏辞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小村庄靠海环山，一派绿意盎然，村中多是老人孩子，家家升起炊烟，倒也祥和。</p>
“男子”一个飞身就上了船，落地无声，是个内家高手。</p>
“木和，我错了，上次不该骗你，另外我是个孤儿，没有姓氏，你也别叫我许姑娘了，我打算以后随你姓木……喂，你别走啊，姓是假的，但我的名是真的，你以后叫我问清就好了。”</p>
现在的姑娘都是这么追最心爱之人吗？有前途啊！</p>
“许姑娘，请你自重。”</p>
“我不重，你上次都抱过了，我真的不重。”</p>
“你……”</p>
“我？木和，我离开长生殿了，不做杀手了，以后我想和你在一起。”</p>
木和一愣，眼神中有喜有忧，闪躲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p>
“怎么与你无关？你没听到吗？我要和你在一起，像平凡夫妻那样过日子。”</p>
木和不理她，伸手去搀扶苏辞下船。</p>
许问清直扫了苏辞一眼，就看出端疑，满是敌意道：“女的？”</p>
她一把手就掐住苏辞的手腕，力气大得要捏骨成粉，“想勾引木大夫的多了去，我还没把人糊弄上床，你居然敢插队？”</p>
苏辞心中怪无奈的，这姑娘真是奇葩。</p>
丫头赶紧跳出来，用小手去掰许问清的手，“许姐姐，她不喜欢爹爹，她是来陪丫头玩的。”</p>
木和被她的话羞得满脸通红，“许问清，你给我滚。”</p>
苏辞直接被逗笑了，可惜身子骨不好，转眼又咳了起来，难受得紧。</p>
“松开”，木和将二人分开，急忙给苏辞把脉，眉头一拧，“毒发了。”</p>
然后二话不说，背上苏辞就往家跑。</p>
可惜他这老实人体力不咋样，半路上还是许问清接替他，将人背了回去。</p>
木和的家和村中大多数人一样，只有一间勉强能遮风避雨的木屋，唯一不同的就是屋内屋外摆了不少药材。</p>
许问清没好气地将她放在床上，“我是怕木和累着，不然打死也不背你，你最好识相点，别和我抢人，小心我揍得你……”</p>
苏辞想笑，嘴边却一口黑血吐了出来。</p>
“喂喂喂，我还没打呢，不就说你两句吗？你是不是陷害我啊，木和，我没欺负她……”</p>
木和匆忙拿来银针，皱眉道：“你别烦她，出去。”</p>
“你怎么老凶我？”</p>
苏辞见木和要针灸，摆了摆手，“没用的，行针只能止痛。”</p>
“你知道？”</p>
她靠坐在床上，目色平淡得像在喝茶聊天，浅笑道：“疼就疼吧，无所谓，治不好也无所谓。”</p>
木和有些温怒，神色沉重地下针，训斥道：“对医者而言，没有无所谓，只要病人能好一分，那一切都有必要。”</p>
大抵真正的医者对苍生都有份执拗，谓之善，谓之博爱。</p>
不管怎么说，木和的医术绝对了得，一碗药下肚，苏辞竟觉得碧山暮的毒压下去了，徐可风要是知道有这号人物，以他对医术的痴迷，怕是死活都要缠着人家，恨不得原地嫁了。</p>
入夜后。</p>
木和的小木屋往常能挤下两人就不错了，如今又添了两名不速之客，实在热闹了些。</p>
木和：“你是病人，必须住床上。”</p>
苏辞：“木大夫，丫头还小，让她睡床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