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淮斯托斯(1 / 2)
珀尔塞福涅醒来时,已是多年之后了。
在她沉睡的几年里,奥林匹斯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塞壬受她的牵连,被宙斯罚到了边远的海域自生自灭;赫卡忒被流放到了冥界,成为了冥神;而她却因为罪孽深重被宙斯关在奥林匹斯山下的地牢里。
赫拉连续为宙斯生下了战神阿瑞斯与青春女神赫柏;宙斯又偷偷地与风雨女神迈亚、忒拜公主塞墨涅生下了神使赫尔墨斯与酒神狄俄尼索斯,而被赫拉扔下山的孩子——赫淮斯托斯也成为了工匠之神,回到了奥林匹斯山。至此,奥林匹斯山的十二位主神确立了。
当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被初升的太阳所驱赶,珀尔塞福涅终于睁开了眼睛。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她想要喝口水,可张了半天嘴,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她轻轻地扭动脑袋,入目的却是一道手指粗的魔法牢笼。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可麻木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无可奈何,她又闭上了眼睛,想让自己与生俱来的治愈力在周身游走。可试了半天,她最终放弃了。她无比慌张地发现,自己没有了一丁点魔力。
不敢置信地躺在地牢里,一点一点还原神识中保存的记忆。
终于她记了起来,她是被陷害的,她根本没有伤害宙斯的孩子。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分明就是牢房?难道在她还没给自己申辩的情况下,就被定了罪?
不,不行,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
她想要呼喊,她想要站起来,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她的身体却像具尸体般的毫无反应。
她很着急,可任凭她怎样对自己咒骂,她依旧直直地躺在那里。
最终,她妥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愣愣地盯着牢顶。看着水气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水珠,水珠又聚集到一起,随着顶上的钟乳石滴落下来,垂到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她看着那个方向一点一点地,试图努力抬起自己的手臂。终于,她的指尖动了,一点一点,像蚂蚁般地慢慢移动,终于,她的手臂移到了石床边缘。随后,她又慢慢地向上抬。
“啪嗒!”一声,手臂不受控制地掉落到石床下,坚硬的石头,将她的皮肤割伤,鲜红的血液顺着石缝流下来,而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她自顾自地移动着手臂,终于,她的手抬起来了,慢慢向上,慢慢移动到了水滴下方。终于,她成功地接到了水滴。一滴一滴,直到手心里攒了足够多的水,她才颤巍巍地收回手臂。可是随着她的晃动,水滴一点一点全都被甩到了外面,等到她唇边时已所剩无几了。
她抿了下干瘪的嘴唇,将手心捂到上面,像贪恋母亲乳汁的婴儿般用力吸吮着。
然后,她复又把手伸过去,如此反复。
天神殿里。
一脸怒气地哈迪斯不满地看着低头喝酒的宙斯。
“我说珀尔塞福涅醒了!你听到了吗?”
宙斯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醒了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赫淮斯托斯已经摔断了腿、摔毁容貌。难道她醒了,他就会复原吗?”仰头喝完杯子中的红酒,他又斟了一杯,才端到嘴边,手臂就被哈迪斯紧紧攥住了。
“你难道真的相信是她把赫淮斯托斯扔下去的?”
哈迪斯的手因为过于激动而轻颤着,连带着撼动了宙斯的手臂。使他杯中的美酒溢了出来,洒在崭新的长袍上。
“你够了!”
宙斯毫不客气地甩开哈迪斯的大手,冷着脸怒斥道:“事到如今,相不相信又能怎么样?你把她救出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焦灼的如同一块黑碳。说实话,我都没想到她会活下来。可活下来又能怎么样呢?让她跟赫拉当面对质?哈迪斯,我们与癸干忒斯的战争迫在眉睫,我需要赫拉以及她的孩子们。可珀尔塞福涅呢?她在我心中,已经是个死去多年的人了!我不会再为死去的人浪费时间!”
“你这个天底下最大的混蛋!”哈迪斯大骂一声,脸上青筋爆起,抡起拳头就向着宙斯捶去。
宙斯连忙躲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身后的王座上。
“轰!”地一声,神王的王座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闻声而来,齐齐架起长矛,瞬间就把哈迪斯包围了。
“宙斯,你以为他们能控制得住我?”
宙斯的脸色难看至极,却抬手制止了护卫的近一步行动。
“我念在你我是亲兄弟的份上,今天的事不与追究了,但是哈迪斯,没有下一次!”
哈迪斯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我不在乎你的王权,我只是要你给珀尔塞福涅一个公道,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把她交给我!”
宙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紧握着拳头,脸上露出一抹残酷至极的冷笑。
“好啊!你等她死了!等她死了,你去塔尔塔罗斯寻找她的神格吧!”
“畜生!”哈迪斯周身暴涨出一团黑色的戾气,瞬间将身旁的侍卫淹没,沾染上戾气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戾气燃成了灰烬。
见哈迪斯起了杀意,余下的侍卫们不敢再轻易靠近他,围着他转圈,企图趁他不备,借机偷袭。
可戾气却像有感知一样,谁敢迈前一步,它就会化成一条毒蛇,瞬间将人拽入无尽的地狱深渊。
“够了!”
见侍卫们折损过半,宙斯终于动怒了。他对着蓄势待发的哈迪斯大吼一声,“你真的要与我为敌?”
面对他的愤怒,哈迪斯根本不为所动,似是宣告般冷酷地任戾气又吞噬掉一个想要偷袭的侍卫。
“放了珀尔塞福涅!”他威胁道。
宙斯冷冷地看着他,他亦回以凝视。就这样电光火石间,两个人彼此注视许久。相比血染战衣,这又何尝不是一场博弈?在根植于心的执念面前,稍有退缩,就注定败局。
最终,宙斯败了。
他收回目光,对着哈迪斯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会留给她一条生路。而你,就敢紧滚回你的冥界吧!”
说完,他向哈迪斯掷出了他的雷霆杵,瞬间耀眼的光亮包裹了哈迪斯,像是融合般将他身上的戾气吸出,然后在自己的光圈中同化。随着越来越多的戾气被吸出,哈迪斯的身形虚化了,最终他像是承受不住般,消失在了神殿中。
与此同时,在他消失的一刻,光亮熄灭,宙斯的雷霆杵轻轻地掉落在地。
神殿里安静了下来。
他挥手遣散侍卫,却再也没有喝酒的心情了。呆呆地矗立在窗前,慢慢地回想着那个已经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人。
经过多天的努力,珀尔塞福涅渐渐恢复起来。她甚至已经可以扶着墙壁在床下站立片刻了。她觉得照此下去,她总归会有复原的那一天。于是她练习的更加勤奋。好在她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时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她可以尽情挥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已经试过了,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开始的几天,她还悲呛地哭喊过几嗓子,可喊着喊着,她就发现,自己的呼喊除了多浪费些口水外,一文不值。于是她收起了懦弱的泪水,她要变得坚强,只有这样,她才能撑到把牢房坐穿的那一刻。
这天,她照样扶着墙练习。忽然,牢门外,出现了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
“喂!”对于这个她苏醒后第一个见到的人,珀尔塞福涅异常激动,可那人影却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只轻轻地往她牢房里扔了个东西,便转身跑了。
看着那个褶巴巴的纸团,珀尔塞福涅很疑惑。
这是给她的?
她扶着墙颤巍巍地蹲下身子,然后匍匐着一点一点将身体挪到纸团处。捡起纸团慢慢地打开了。忽然,一道亮光将整个牢房照得通明。
光线刺痛了她,她连忙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才眯觑着看了一眼,那是一个金灿灿的苹果。
这金苹果看着好熟悉,像是以前塞壬带给她的。熟悉又温暖的感觉,一瞬间,就让她浸湿了双眼。
她想起塞壬,想起了赫卡忒,还有德墨忒耳,他们此时好吗?
过往的种种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让她难以自抑地呜咽出声……!
低沉沙哑地声音回荡在寂静地牢房里,让躲在拐角处的黑影都流露出了些许悲伤。
此后的几天,黑影都会来,每次来都给珀尔塞福涅扔下个金苹果便走。
渐渐地,珀尔塞福涅对这个黑影越发好奇起来。
他到底是谁呢?
看他的身形,应该是个孩子,可她不觉得自己会认识这样的小朋友啊!
难道是宙斯派来的?
片刻后,她又把自己的猜测推翻了,自嘲地笑了笑,如果真是宙斯,他没必要故作神秘,大可直接送来。
如是想着,她的眼泪又断了线般滚落下来。她终于不再幻想,不得不悲哀地认清现实——此时的宙斯,怕是正躲在哪个女人的怀里,早就将她忘记了吧!
“呵!”珀尔塞福涅嗤笑一声,笑自己傻,笑宙斯狠。笑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爬到了石床上,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看着牢顶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咚”地声响,将她的神智唤回。
她扭头看向牢门,黑影正矗立在门外,见她看了过来,那黑影要走。
珀尔塞福涅却发出了一声痛苦地祈求。
“救救我,我好难受!”
那人停下脚步,立在原地,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