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说起来都好笑，怎么会有这么简单的解散理由。

丢下一句“那你就踢吧！”之后，他就走了。他还记得那是一个雨下得很大很凶很冷的下午。他冒着雨找到自己在路边停着的车，坐进去就想走，三米追来站在车前处想拦他，那天的雨是那么得大，透过雨帘他几乎看不到三米的表情，就看到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驾驶座里的他。

天佑权衡了一下那个将来会没有爸爸的孩子，还是掉转车头开走了。

第二天早上，新闻就登出了SMT无故解散的大号粗体标题。他当时看到新闻的感觉，有点伤感，但是并不后悔。他陪着桃桃一直到孩子出生，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推说不想在大着肚子的时候领证结婚。那天孩子出生了，包在粉红色的襁褓里，他想抱抱孩子的时候，她才一边哭一边告诉他，对不起，我一直不敢说，孩子不是你的，我只是想讹点钱，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那个时候，想要回头已经不可能。朱莉的性格，用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来形容都不过分。她是业内鼎鼎有名的金牌经纪人，从来说一不二，天佑向来就不是她偏爱省心的那个，那天天佑还那样当众违逆了她，她没有将事情散播出去、找他索要天价毁约费，都已经是难得的手下留情。

天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像个傻瓜。也活该。虽然合同还捏在公司手里，但反正知道朱莉不会管他，便一个人到外地去散心神隐了两年。没有人知道他确切去哪里了，可能都以为他和桃桃结婚去了。他当时还很幼稚，以为那两年SMT时期挣的钱可以花一辈子，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通货膨胀和不测风云。

七年多前，因为家里的债务问题，他不得不回来。他连高中都没有读完，什么都不会，也说不上聪明伶俐，唯一挣钱的方法就是厚着脸皮复出。他在朱莉家附近等了一个多星期才等到本人。朱莉听完来意，也不和他多说，痛快地转身把他丢给了侯保利，算是与他完全划清关系。

这几个知情人不问，别人更不会问。算下来，这竟然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开口问他孩子的事。

天佑抱紧了吉他，明仔依然用温柔鼓励的眼神望着他。

“孩子……没有孩子，”天佑说得闷闷的，“孩子不是我的。”

明仔沉默了下来。天佑不知道他那秀外慧中的聪明脑袋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很羞愧，但说出来之后，也感到了些许释然。

释然的是，当年的选择只需要他自己来承受后果，没有拖累三米明仔中的任何一人。

明仔依旧没有说话，倾身抱住了天佑，又是那样宽慰地拍着他的背。天佑内心其实是很贪图这样的安慰的。不知道抱了多久，三米那边都商量完事情折回来了，两人才放开。

明仔帮他把吉他装进盒子里，一边问他：“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天佑下意识看了眼一边站着的三米，又抬手看了一来不及了：“不好意思，下次吧，我要走了。”

明仔还没说话，三米便已经冷着脸问了：“急着去哪里？”

算起来竟然是三米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不过这个问题，天佑没有回答。见他不吭声，三米又似压抑着怒气说：“又要去哪里鬼混吗。”

天佑不想跟他吵架，更不想在明仔面前吵让他难做。他把吉他盒的拉链拉上，低声跟明仔道了别就想走。

三米的音量抬高了些：“你就这样管不住自己？你怎么永远都这样？”

天佑回过头看向他。三米青着脸盯着他，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像积压已久的怨气瞬间火山爆发了。

天佑很想追问，我永远怎么样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生性散漫、不服从约束的大孩子了，这几年他吃过的苦头，应该比眼前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多得多。平时怀有的深深愧疚，在这种近似侮辱的质问中被驱散开了。怒气仿佛受感染似的被忽然点起，他对三米咬牙切齿地说：“……你管我去死啊？”

三米说：“我真恨不得你去死。”

此话一出，明仔终于忍不住出声责怪他话实在说得太重，紧接着追了出去。但天佑已经匆匆地先一步坐上电梯走了。

明仔就算不说，三米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在气话说出口的那刹那，他就已经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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