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86章 ...(2 / 2)
他揭开被子,亲吻她哭得泪水滂沱的小脸,眼睛,脸庞,嘴唇,咸涩的滋味渗入心头,他声音涩然,“对不起,我、我渴望你渴望得心都痛了,我不知道你……我错了,只要你不哭,我愿意做任何事补偿你,哪怕你让我立刻死在你面前我也绝无二话。”
她哭得直抽,被他的亲吻打断,摇着头摆脱他的唇,声音断断续续。
他的头抵住她的头,心中酸楚,绵软得一塌糊涂,“你说,你想要什么,我会补偿你。”
她睫毛湿漉漉的,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却真的说话了,“我想看到国家一统。”
他愣住,怀疑自己没听清。
“我想有生之年江山不改姓;找合适的机会让我退位,我和阿娘驻守邺城,那里有我阿弟。”
她还在流泪,鼻音囔囔,却思路清晰,仿佛这些话早在她的心中盘旋很久。这一次,他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种情景,这样的对话,诡异得超出他的想象。
他很想问她,我呢,你把我放在哪里?
但他没问。
顿了片刻,她缓缓道,“我要,下药者,死!”
满心的旖旎柔情慢慢消散,他终于还是问出来,“那我呢,公主、陛下、你可曾考虑过我?我为你,活该孤独一世?”
谁知他刚说完,她又开始哭起来,重新把被子蒙在头上。
“……”
刚刚凝聚的那一丝冷意倏然溃散。
他缓缓吸气,重新连人带被抱入怀中,沉沉叹息,“好吧,我答应……你别哭了,回头我们好好商量……”
喁喁低语中,天际悄悄露出鱼肚白。
***
晨光蒙蒙,司鸿重华静静起身,没有惊动床内的人。
司鸿芷面朝向里,听见轻微的开门声,接着是两个男人低低的说话声,没过多久,他再次进来,把一套干净的衣袍放在床尾,似乎知道她没睡着,轻声道:“这里没有伺候的人了,如果需要,我可以代劳。”
“……”
她闭上眼,无声拒绝。
他等了片刻,没等到回音,道:“我就在门外,有事唤我。”
等他出门,她缓缓起身,身体的异样感太严重,然而此时也无瑕顾及,她只想尽快回宫。
裹胸的白布染上污迹,她弃之不用,直接穿了小衣,亵裤、外袍。头发自己简单挽髻,照了照镜子,双眼红肿,她用冷水敷,实在消不下去,也就罢了。
收拾过,她走出门,对外面的人道:“好了,走吧。”
院中停着一辆车,她径直走过去,车帷四垂,把车厢捂得严严实实,她上了车,车子启动,她慢慢托住头,茫然发呆。
司鸿重华邀她出宫时,她曾想,如果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看他如何。现在身份真的暴露了,猝不及防又毫无新意。
自做了那个梦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乌鸦嘴的体质。
神志不清时身体并非毫无感觉,没有想象中痛苦,甚至因为药的关系,她的身体得到了欢愉。
受到巨大冲击的,是她的内心。
梦里梦外,前生今世,被人以这种方式……
那种命运交叠的感觉让人窒息。
一场发泄后,她平静了许多。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接下来已经不是她的问题。
正神思渺茫间,车子微微一震,她眼睫轻抬,男人掀帘进来。
她缓缓放下手臂,坐直身体,默然无言。
他道:“我想问公主、问陛下几个问题。”
她双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交叉,没有说话,亦无表情,静静等待。
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分外陌生,那个总是满面笑容的少年一夜间换了一个人,却又不是他记忆中的小公主,仿佛以前的种种只是他的一场幻觉,当身份揭露,伪装不在,幻觉也就消失,她连一个表情都吝于赐予他。
他问:“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略略一顿,“假扮六殿下?”
她声音平静,“当日邺城被围,战事正在艰难期,阿弟病逝,若此时消息传出去,军民之心动乱,邺城必破。无奈之下,才由我假扮了阿弟的身份。”
她望向窗外,神色淡淡,“那时援军久不至,我和阿娘已经做好殉城的准备。”
他心中一紧,涩然道:“为何后来也没说,我……不值得公主信任么?”
说到底,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这样的欺瞒,不仅是对天下人,更是对他,每每想到她貌似亲近的背后,是难以逾越的戒备和猜忌,就难以呼吸。
这次,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再开口,依然淡淡如风,“那时候,我已经是广陵王身份,与军民同生共死一遭,并不想告诉他们,他们信任拥戴的刺史骗了他们。而且我和阿娘也不想离开邺城,让阿弟一个人孤零零地……因为自觉可以驻守,所以就无改口必要……何况当时说比现在知晓局面会更好么?”
他默然,心知她说得有理,因为她用六皇子的身份,给了他一张最大的政治王牌。正统在手,才有短短几年内北地平,南地郡县相继归附。如果当时没有立她为帝,他不知要艰难多少,天下百姓还要在战火中煎熬多久。
她的声音轻轻的,“现在阿兄知道当时我为何坚决拒绝称帝了……”
那声“阿兄”叫得他心口一热,没想到经过这件事后,她还肯叫他阿兄。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他说。
她正视他,“现在准备怎么做的是阿兄,我只要等你找到合适的机会,合适的继承人,就可以退位。”
他默然须臾,问:“你还记得……我们的婚约么?”
她捂住头,仿佛不胜疲倦,“我好累,你不会把所有事都在这趟车上商量完吧,不能容后再议吗?”
她没有直接拒绝,他心下稍安,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想她初经人事……顿时满心怜爱,没再继续。
就这么默默地望她一路,她微侧着头,望着窗口,陷入沉思。
马车进城,先入大司马府,柳溶早已等得忧心如焚。他一夜不安,面容憔悴,听闻司鸿芷回来,急忙迎出,极快地打量她一番,上前行礼,“陛下一夜未归,急死奴婢了,您没事吧?奴婢几次问大司马府的下人,谁都不说你们去了哪里,早知如此,奴婢应该和您一起去。”
柳溶一向谨慎,司鸿重华就在旁边,他这样说,已有谴责大司马之意,可见是何等焦急气愤,连权倾天下的大司马也顾不得了。
司鸿重华没有说话,司鸿芷道:“好了,待我换上衣服,咱们回去吧。”
换衣自然由柳溶伺候,司鸿重华本该回避,但他对此内宦颇有心结,一想到此人为她换衣……就不能接受,所以很没眼色地杵在旁边,不知道是要盯谁。
司鸿芷懒得多言,直接套上天子锦袍,就要出门。司鸿重华紧跟两步,突然道:“陛下。”
司鸿芷侧身,抬目看他,那一眼明明无波无澜,什么都没有,他却蓦然心悸,失神好一会儿,方道:“我邀陛下出门,只想让陛下散散心,未曾想会被大雨所阻,困在宫外……是我的过,回头我会进宫特向陛下请罪。”
司鸿芷手指微紧,又缓缓放松,出口的话依然平静无波,“无需如此,事已至此,或许皆是天意。”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司鸿重华送到门外,盯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一路无话,直到进入宫中,柳溶才道:“陛下,昨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