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溪行大学的古籍修复专硕方向特意为了培养古籍修复人员而设,修复实验室的规模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
古籍修复是门手艺活,和其他任何一门手艺活一样,也有过一段很长的历史。这活计基本上与书画装裱算得上是近亲兄弟,派系大抵也一致。
盛衰有时,派系凋零。
曾经师徒教学,师傅领导,徒弟传承。现如今虽圣手难育、绝技失传,但新的现代修复技术和修复教育也逐步发展起来。
技术的进步也不会冲淡这份工作的特殊,不同的书病,不同的破损程度,决定了真正的古籍修复,它在某种意义上只能人工完成。
谢思彧的导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传统派”。只允许学生使用浆糊而不许使用化学黏剂,总是以全手工修复来要求学生。但谢思彧自己对手工倒没有那么大的执念。纸张测试,纸浆补书机等现代技术也未必不能发挥它的效果。
好在现在的修复课程不仅仅涉及中文古籍,也涉及西文古籍。一项技艺即使古老并且采用一对一师徒教学的方式,也不意味着这项技艺就必然闭门造车。
刚开学的这段时间,除了古籍版本等理论学习外,谢思彧更多的是在学习制作样书。不了解内部构造拆不了机器,同理不了解古书的制作方法也不要想能很好的修复。
蝴蝶装、包背装、线装等,装订方式不同,纸张的正反面排列不同(注1)。谢思彧刚开始时还在辨别正反面上闹过笑话。但随着慢慢熟悉,也能做得又快又好。
今天到实验室的时候,谢思彧先把裁好折好的纸从压纸机下面拿出来,看看压实的程度然后继续。其实谢思彧今天打算继续昨天的进度,完成一本包背装样书的制作。
备料是一本样书制作的开始。在这一阶段,需要完成两项任务:制作纸捻(注2)和裁纸。纸捻一般有蚂蝗袢和纸钉两种,用皮纸搓制而成。搓纸捻钉,小小的一步,却是关键,比较有技巧性。搓卷方向和搓卷程度都有规定。捻得太实,不空心,就用不了了。
将宣纸按样书制作规格对折之后沿折痕裁开,就进入了下一步折叶。
所谓折叶,就是将裁好的纸张,按照天头在左,地脚在右,版心正中为标准对折纸张。折叶有九字要求:折得直,压得久,捉得齐。
折时需注意折痕,不同装订方式折叶要求不同,蝴蝶装有字一面(即为正面)相对,而包背和线装书叶背面相对。
昨天谢思彧就已经折完,把纸张放到压纸机下面去压实了。今天拿出来之后就能继续接下来的操作。但昨天见了周扬之后他就有点走神, 整理了一下快要飞到周扬那里的思绪,又回到了操作台上来。
折叶之后,分书排列为若干册。再来齐线,将折缝一侧对齐。当然也不能忘了前后各添两张护叶保护内页。
书叶部分做完就将书叶用镇铁固定在操作台上,打眼位并将纸捻穿入眼位草订完成。这一步也有讲究,锥子需与纸面垂直并穿透所有书叶,但是不能做得太过使眼位扩大。
再来就是所有初学者的一大噩梦:按尺寸截书。裁时是一手紧压木尺一手紧贴木尺下裁纸刀,裁得整齐而均匀,截面如何截得光滑,甚至一刀下去不黏连纸屑,都是学问和经验。划裁的次数和细腻程度远超想象。
落子无悔,举刀不豫。既要小心又要大胆,周扬就绝对做不了这个。
谢思彧裁废了好多纸,贴了好几个创可贴,总算能过得去了。过不去也还有补救方法,就是打磨。
如果裁书有刀纹而裁面不够光滑齐整,可用细砂纸磨平。但也有力道掌握不好,而将裁面越磨越不平的情况发生。
能熬到最终浆背这一步时,已经算是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最后几十里了。浆背给书套上封壳之后都还不算完,得等它自然风干。
至于给书封面左侧贴签,那也是后话了。
磕磕绊绊做到最后,老师催促实验室即将关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谢思彧才发现已经快日落了。中午去食堂对付了一顿就马上回来了。这会才感觉到饿。
专心致志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班里一些没做完的同学还兴致勃勃,一副可以睡在实验室的架势,但由于规定还是得按时关门。
谢思彧整理了一下带来的工具,正准备离开。他的导师樊林过来和他交代了最近项目的进度,预定好项目组这周会议的事情之后,就放谢思彧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