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要是我们两个有人喜欢该有多好(1 / 2)
(1)
毕业后的第一年,成攻破天荒地联系了我一次,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招架不住,“裴秀有艾滋。”
我被这个毁灭性的消息吓得眼前一片空白,毫无意义地吼了一句,“你们为什么不带套?!!!艹!!!”
电话那边惨淡地笑了一声。
我迅速地在屋里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证件,辞了刚找到的工作,坐上了当晚的飞机。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每一个第一次都会留给我心爱的那个人。但事实上,我人生中的很多个第一次,都给了成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从魔都到黑龙江,穿越大半个中国,舷窗外的夜色很深,头顶是广袤无垠的天空,脚下是灯火通明的城市。
我上初中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想去看乌镇的万家灯火,想从每一盏灯火如豆里看看人间的烟火气息。
此刻,脚底板仿佛有一种灼烧的刺痛感在提醒着我,我永远不可能接近那些人间的灯火了,我是个被道德押解在黑暗里人。
成攻也是,我们都是。
周连是个狡猾的混蛋,他把我推出去烧成灰烬,然后他成了人间的一盏灯火。
(2)
裴秀留下那个血淋淋的真相之后,再次逃走了。
屋子里乱成一团,从门口到卧室的一路上散落着衣服,裤子,鞋子,有的已经被撕破了,比如成攻那件洗到发白的牛仔衬衣。
地上还有半干的血液。
推开门,欢好的腥臊味,甜腻的血腥味充斥着鼻息,在飞机上安抚过的神经又开始跳动起来,我按着头痛的部位皱着眉踢开了门边翻倒的椅子。
成攻穿着一条平角内裤坐在床上抽烟,摧残他的肺,摧残他的精神,灰蒙蒙的眼睛从我身上掠过,轻飘飘地回到了手里的烟上。
床前除了一个用过的套子,散落着一地的烟头。
事到如今我很庆幸一件事,成攻还想活着。地上的是木质地板,他完全可以用烟头点燃床上的被套,然后大火会顺理成章地吞噬这里的一切。
——一段黑暗的感情,一个同性恋者,一位艾滋病携带者。
他也就不用承担这爱与懦弱带来的原罪。
(3)
大学的课堂上有一个词叫做“谈艾色变”,本以为过于夸大的形容在我的眼前完美地展现了。每当我们报出艾滋病防疫中心这几个字,就会被司机毫不客气地请下去。
他们只是害怕。
他们只是不够勇敢。
我看着最后一辆出租车跑远,却根本不能说服自己原谅他们,如果成攻死了,那些愚昧懦弱的人一个都脱不了责任!
黑龙江的夏天,我背着成攻走在夜色里,他的左手软软地垂在我的胸膛前,迷幻药的药效还没有过,他在我的背上胡说八道,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肛裂得有些严重,拿完药我还得背他去医院,感受到他的脸开始发烫,我僵硬的大腿加快了速度。
我用这样一幅瘦小的身躯撑着他的那条小命,天不怕地不怕,浪子回头依旧骂的成攻却没出息地哭了,“路云南,我是不是活该。”
(4)
我永远都忘不了分发阻端药物的工作人员看我们的眼神,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嫌恶不屑,狠狠地从我们身上碾过,当我们跨出那道坎,天使的手无情地关上了门。
服用阻断药物之后的不良反应来得非常快,半夜醒来,厕所里会传来成攻呕吐的声音,我怕他把胃都呕出来,只好一直陪着,帮他顺背,帮他倒水。